于是,两个小女娃拖着手慢慢走开。赵婠以为灵敬公主认得路,而温驯懵懂的小公主只知道往前走,等走了一会儿,两人停住,面面相视。
赵婠指着眼前这片陌生的挂满了绢花的林子问:“瓒瓒,这是哪里?”
灵敬公主摇了摇头,左瞧瞧右看看,不知所以。好在两人身旁跟着宫女太监,便招来一人相问,却是已经到了明绮湖的左面,与鼎食殿不在一个方向。宫女生怕误了时辰,劝二小掉头。
赵婠瞧见树上一朵蝴蝶也似的绢花颜色漂亮,便决定摘下来送给灵敬公主。她一山里娃儿,爬树游水,样样来得,便不理宫女太监们的劝阻,把裙子掖在腰上,灵活无比地爬到树上。
高高兴兴地采了那朵蝴蝶花,刚要下来,便听得有人一声怒吼:“你是谁?好大胆子!居然敢摘这树上的彩花!”
赵婠从枝杈间往下探看,却见一个身穿深紫袍服、粉面朱唇的小少年仰起脸怒目望着自己,眨眨眼,赵婠眯眯笑道:“我是赵婠,这朵花生得像蝴蝶,我采来送给瓒瓒妹妹玩。”
小少年蓦然瞪大眼,脸上涨得通红,越发显得怒气冲冲,一声大喝:“放肆!居然敢占本公子的便宜!你下来,看本公子不治你的罪!”
就在这时,一个软软的童音发话了:“显儿,是不是你?”
小少年尖锐的声音蓦然止住,不再看赵婠,低下头道:“灵敬皇姑,是我。”
趁这机会,赵婠从树上哧溜溜滑下,利落地归置好裙子,扶了扶摇摇欲坠的钗环,昂首阔步走到灵敬公主身旁,把蝴蝶绢花递给她,喜孜孜地问:“瓒瓒,你看这朵蝴蝶花是不是很漂亮?”瞟一眼那小少年,对他咧嘴一笑。
灵敬公主摸了摸绢花,宁静的小脸上露出笑容,抬头对赵婠道:“是很漂亮,婠姐姐真好!”又对那小少年道,“显儿,你也是去参加饮宴的么?”
显儿点点头,瞪一眼笑得天真的赵婠问道:“皇姑,她是谁?”这小丫头虽然穿着官家女儿的命服,看着却颇有些奇怪,他有点儿糊涂,不记得哪一级的命服是这个形制。怎么自己去外祖家不过几天,宫里却又有了新规矩?
灵敬公主眨眨大眼睛,露出困惑的表情道:“婠姐姐呀。”
显儿对小皇姑的回答显然很不满意,转头对赵婠冷声道:“你这大胆奴婢,看见本公子居然不拜,好大的狗胆!”
什么?奴婢?!赵婠一下便恼了,大声道:“我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拜你?”
显儿身旁跟着一名亦只有八九岁的小太监,冷不妨冲过来当胸一脚便把赵婠踹在地上,吼道:“混帐东西!皇嫡孙殿下在此,还不行礼?”
赵婠愣住,脑子里飞速掠过朱聪所说,太子殿下生有四子,长子晔——给自己驾车的那位、第二子晰、三子乃是太子妃江氏所出的皇嫡孙显、第四子为公子昭。这四位中,尤以公子显身份高贵,脾气也大。
不过……自己也是正七品的女官呢,这个小太监凭什么踹自己一个跟头?给皇帝、太子并那些娘娘磕头也就算了,他们都是大人,看在长者的份上磕个头也没什么。但是,这小孩子为什么如此霸道可恶?赵婠很生气,张牙舞爪地向那个小太监扑过去,出手便是一招狠的——挠面皮。
那小太监没料到刚才还发愣的小女娃转眼间便像只小野猫一般对自己又抓又挠,措手不及之下,白净的面皮上立现几道血痕。他刚要反击,蓦然只觉眼前一黑,又一痛,顿时泪水长流,原来被赵婠两根手指头捅到了眼珠子上,当下惨嚎出声。
赵婠还不解恨,拿出在村里与那些骂她野孩子的淘小子打架的功夫,不仅又狠狠踢了小太监几脚,还敏捷地把从身后偷袭而来的公子显让开。
公子显大怒,大吼一声:“昭弟,还不来帮我!”冲过去挥拳便揍。
赵婠拧转身子,躲开公子显。忙里偷闲一看,却有一道紫光猛然冲自己面门而来,躲之不及,鼻子上中了一拳。她痛地啊一声大叫,血气冲顶,小脑瓜一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对着眼前这个浅紫色身影便撞了过去。
尤不解恨,赵婠把这浅紫身影顺势压在身下,举起爪子就是一通挠,还不忘揪头发、扯面皮、拧鼻子、插眼睛,就差没下口开咬了。而她身后,公子显与爬起来的小太监对她又踹又踢,并拼命想把她拉起来,却发现这女娃好像长在了地上那人身上,无论他们怎么拉扯都没用。
赵婠脑袋上挨了好几下,后背也被踹了好些脚,剧痛之下突然想起爷爷说过不许打架,脑子一机灵,清醒过来,只觉得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痛的。这时她才发现被自己摁在地上暴打的是个胖乎乎的男娃,只怕与自己差不多岁数,被自己给抓挠得哇哇直哭。
耳朵蓦然一痛,却是被人狠狠揪住,困倦疼痛一时如潮涌,赵婠眼前一黑,立时软倒在那小男娃身上,再不动弹。
公子显与小太监富贵呼呼喘着粗气直起身子,猛然一声冲破云霄的尖利哭喊,吓得二人身子一颤,这才发现赵婠并公子昭都没有声息,而在赵婠反攻之初便被吓傻了的灵敬公主又是哇一声大哭起来。
公子显脸色瞬间惨白,使劲把赵婠扒到一旁,狠命摇晃公子昭,大声喊叫:“昭弟,昭弟,你醒醒!”
而那边,灵敬公主哭得小脸直抽抽,看看毫无动静的赵婠,又瞧瞧同样躺在地上的小侄儿,“嗵”地后仰,直接晕过去。
方才,被公子显威逼着不许管闲事的太监宫女,除了飞腿去找人的,余下两个一拥而上,抱住灵敬公主,又是摇又是抹汗珠子,灵敬公主的贴身女官咬一咬牙,狠力一掐灵敬公主的人中,小公主这才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