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园虽然是名义上的绣楼,但是比起常见独栋的三层小楼比,这更像一处正常居住的小花园。
穿过月亮门,入眼便是打理得很好的花园,供人居住的房间隐匿在花影间,一处水榭阻断了可以窥探的视线。
侍女带着文序穿过花园,穿过水榭,径直走到一处偏厅,张夫人正在里面饮茶,一点也没有女儿即将出嫁的忙碌。
“在下给张夫人贺喜来了。”文序拱手一笑,“祝令千金姻缘美满,也恭喜张夫人多了一位人中龙凤的女婿。”
张夫人抿嘴一笑:“怎的,文老板见过鸢儿的夫婿?”
文序:“……”尴尬了不是?道喜的话不都这么夸的吗?
张夫人也不为难他,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白色的茉莉在清亮的茶汤中盛开,其下还有叶片完整的茶叶缓缓浮动,花香伴着茶香微微散开,既不喧宾夺主,又不会默默无闻。
文序端起喝了一口,入口滋味鲜灵,香浓持久,叹道:“能得张夫人用这茉莉龙珠招待,在下也算有面子。”
看到他准确说出茶的种类,张夫人忐忑的心定了几分,“文老板就会说笑,能知道这是茉莉龙珠的人,又岂会缺了这一杯茶?”
文序笑而不语,在古代少见,甚至常人不可见的茶,在他所处的现代,不过是只要想喝,普通人也能下单品尝的存在。
一盏茶过半,张夫人不开口,文序便只能挑起话题:“所以张夫人今日单独接见我,是有什么顾虑吗?”
唯一的女儿出嫁,身为母亲,张夫人不在闺房陪着女儿,身为妻子,也不去陪夫君接待来宾女眷,反而和他一个外男坐在女儿绣楼的偏厅里喝茶,怎么想都有问题。
“妾身将那套簪子给鸢儿陪嫁后,想起一件事。”张夫人缓缓放下茶盏,“西南与中州相距甚远,即便快马加鞭送信,也得一月余,若是有朝一日鸢儿有事相求,该如何联系文老板?”
女儿嫁给西南总督的嫡子,西南总督为了表明对这个儿媳妇的敬重,已经上书请求让嫡子成为下一任西南的管理人,所以寻常人眼里贵重的东西,在统管西南的总督眼里,估计也不过尔尔。
她当初急着给女儿寻一份有重量的陪嫁,听到文序手上的那套簪子时也曾犹豫过,可是柳夫人说的也不错,空穴不来风。
她与文序见了一面,自持巡抚夫人的身份,对方不敢欺瞒她,可是回头一想,总是心里没底。
女儿的嫁妆一向是由母亲操持,即便是和文序见过一面的夫君也不知道个中原因,只当是和她娘家有来往的商人被通判仗势欺人罢了。
后面的一切都是文序自己说的,万一到时候找不到人,女儿真的出事怎么办?她一介女流,还能天涯海角追寻一个商人不成?
文序暗暗叹了口气,不愧是娘家经商,夫家当官的巡抚夫人,到手的银子早被他定了不少东西,肯定不可能退,既然如此,他也只能赌一把了。
“到时,让令千金传信到上京城的枭王府,交给和管家即可。”
“枭、枭王府?!”
张夫人不慎打番茶盏,清亮的茶汤让枣红色的衣袖又深了一层,她却顾不上仪态,震惊追问:“可是那位随圣上亲征,以战功封王,历代少有的异性一字并肩王?!”
这副模样不像是恐惧,文序心下大定,含蓄点头:“正是。”
“怪不得……”张夫人低声喃喃,“年初便听到圣上给王爷、太子赐婚的消息,赐的还是文丞相的一双儿女,只是不明白嫁与枭王的到底是儿是女,如今一看,倒也说得通了。”
不在上京城的张夫人或许不知道文丞相空有官职却无实权的尴尬地位,也不知道枭王的处境——估计朝中除了皇上的几位心腹大臣,没人清楚皇上对枭王步步紧逼的杀心。
但是文家一门双正妃的事谁人不知?
张夫人目光灼灼看向一脸淡定的文序,“同样姓文,想必文老板便是枭王妃的娘家兄弟吧?”
那能有枭王妃的簪子也不奇怪了。
文序:“是……”吧?
张夫人的心彻底定了下来,敢冒充官员亲戚的商人可没几个,就算有,起码也能七拐八弯和当事人扯上关系。
如今文序收了她的银子,真到那一天,无论是枭王府还是丞相府,为了自己的名声,都得帮忙解决女儿的事情。
张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这套簪子的真假,文序也心里打鼓,“张夫人为何一定要知道这套是哪位的东西?”
不想被骗?不像,都钱货两讫了,当时肯定是相信的。
想让女儿脸上有光?也不对,他记得这套簪子好像是作为压箱底的嫁妆,不写在陪嫁册子上,也就是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
难不成……“是卢小姐可能会遇到什么事吗?”
张夫人沉沉叹了口气,也不打哑谜了,“西南总督手握兵权,又与小女结亲,明明是自小定下的姻缘,两人情投意合。但是自西南总督上书请旨让嫡子接任后,就不太平了。”
在大盛,官员的任职除了科举提拔之外,还可以由父辈举荐。
例如上京城的昌平侯府,可以让老侯爷上书请立世子,以后让世子接替自己的爵位。
而西南这种偏远且地形复杂的地方,西南总督上书请立自己有战功的儿子为下一任接班人也很常见。
可是有兵权的人,说是官,但是在自己管辖的地方,暗地里称一句王也不为过。
尤其是西南这种世代都由当地人出任官员的地方,但凡出个野心大的,自立为王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