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很轻,很轻的声音,她看到锁眼动了一下。
杭攸宁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倒流进脑袋里,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动,没有像之前一样跑回床边,躲进被窝里。
她站在那里,像一根僵死的木头,一动不动地盯着锁眼。
“妈的。”
夜静极了,她很清晰地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烦躁。
随着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随后是踢踢踏踏地下楼的声音。
他走了。
杭攸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的,她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经常会凭借本能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举动。
她把门打开了。
楼道里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
杭攸宁保持着那种僵硬,她转头把门合上,然后轻轻地,走到了楼上。
她们家住在五楼,六楼赵大爷家里腌酸菜的大缸后面,正好有一个空隙,小时候她和姐姐捉迷藏的时候,经常钻到那里去。
她快十岁了,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瘦得像七八岁的孩子,仍然能钻进去。
她穿着秋衣秋裤蜷缩在那里,黑暗中,她的眼睛发着亮,像一只小猫。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又一次响起来,这一次,她清晰地看到了那个人,他异常的高,且瘦,长手长脚,像某种细骨伶仃的昆虫。
像个噩梦一样,他拨弄着门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杭攸宁连呼吸都不敢了。
家是一个人最有安全感的地方,可现在,她的家被入侵了,被一个长手长脚的男人。
在门合上那个瞬息,杭攸宁飞速从藏身的地方跑出去,她很怕,怕得要命。
可是本能告诉她,她必须跑。
她可以敲门,可以大喊,那些看着她长大的叔叔阿姨会救她的。
可是她又怕,这个年月大家睡得都很熟,听说地震了都有人一直没醒。
她怕她大喊之后,他们还没来得及起来,那个男人就挥舞着长手长脚追上来。
她只能在一片死寂中不断地往前跑,她尽量保持脚步轻盈,可是声音还是太大了,她听见自己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
她终于跑出楼道,跑到了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一盏惨白的路灯,孤独地亮着。
她无遮无拦地暴露在路灯下,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下楼!
路灯的照射下,一道影子笼罩了她。
黑而长,仿佛一只巨大的蜘蛛,正在张牙舞爪地朝她靠近。
“救命啊!救命啊!”杭攸宁一边跑,一边哭着喊,她以为自己喊得很大声,实际上,她的叫声就像一只离群的羔羊,在这茫茫黑夜中细弱而凄厉。
就在这时,路前面传来一阵歌声:“昨天虽已消逝,分别难相逢,怎能忘记你的一片深情——”
是一群小混混,一边嘻嘻哈哈地唱着歌,一边勾肩搭背地往这边走来。
他们的脸被月光照亮,那一瞬间杭攸宁看清了他们的眼睛。
痞气的、善良的、人类的眼睛。
她疯了一样朝他们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杀人了!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