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里头残留的不是茶,而是半盏羊奶。
一把年纪爱喝羊奶虽然罕见,但也不算违法犯事,他依旧把茶盏放回原处。
摆放在当中的刺绣大屏风把这间屋子隔开内外。
此刻屏风后人影晃动。
应小满捧着小锅,里头曾经汪着一汪银水……现今又冷却成了一大块银疙瘩。
她拿小铁铲费劲地把银疙瘩从石锅底铲出来,掂了掂分量。确实三十来两。
应该就是爹爹的遗物银锭无错了。
她把锅子扔下,抱着银疙瘩转出屏风,冲晏容时点点头,“寻到了。走罢。”
晏容时却不急着走。
先把扔下的石锅捡起,仔仔细细查看一番,又仔细地翻捡小铲,火石。并无异状。
放下之后,又踱去屏风后,仔细观摩屏风上的刺绣江山图案。
瞧着寻常的刺绣屏风,居然是罕见的双面绣。
从屋门口往里看,迎面只瞧见寻常一副写意山水图,青山绿水,轻舟重山,文人墨客画笔下常见,无甚好说的。
从内室往外看,屏风的另一面,景观则大为不同。居然绣了一副气势磅礴的千里江山图。
两名账房起先垂手等着,等来等去,其中一个性子急些的忍不住开口问:
“既然先人遗物已经奉还小娘子,此处毕竟是我家掌柜的算账阁子,摆放了小店的要紧账册。贵客若不急着走的话,不如移步其他阁子,小店以招牌好酒玉楼春款待贵客——”
“确实不急着走。”晏容时似笑非笑地抬眼打量屏风。
“好一座千里江山刺绣。大好河山各处的地势起伏,山川走向,城池重镇位置,无不精准。我看精心描绘的舆图也不过如此了。这等罕见精品,值得多花些时间鉴赏。”
两个账房跟着回身看屏
风。
其中一个还在客气恭维:“贵客好眼光。这幅双面绣屏风,确实是请绣娘织造整年而成的苏绣精品。方掌柜多年在京城打理酒楼,极少有机会出行游历,因此格外喜爱这幅千里江山刺绣,视若珍宝,时时赏玩……”
晏七郎又回身桌前,垂眸打量遗下的半盏羊奶。
“贵酒楼在京城屹立多年,家大业大,请来许多好手坐镇。刚才我的人眼看着他们回了酒楼。不知眼下藏于何处?”
账房们露出懵神色,茫然地互看一眼。
其中一个恍然大悟道:“哦,他们。京城街头多痞子浪荡儿,方掌柜怕被地痞打砸了酒楼,因此才搜罗来一批好手护卫酒楼——”
“刚才雁二郎打砸酒楼时,他们为什么不出来护卫?”
话的账房顿时噎住,目光里也带出些茫然。
是啊,重金养起的护院,人分明就在酒楼里,刚才怎么不出来?
耳边忽地传来一阵远远的大喝,随即传来连串砰然巨响,似乎有人在酒楼某处打斗。
一名禁军好手快步走来回禀:“那群人在三楼寻到了。跑了两个,重伤昏迷两个,生擒两个。被抓的两个举动不寻常,死了一个。”
应小满抱着银疙瘩站在门边,视线唰得转过来。今天酒楼不过砸个场子,怎么竟弄出了人命?
“怎会死了一个?”晏容时也问。
“服毒自尽。”禁军好手道,“都是些亡命之徒,绝对不是普通酒楼护院,倒像蓄养的死士。另一个也要服毒,动作慢了一步,被弟兄们制住,总算留下个活口。”
账房张口结舌,捶胸顿足:“怎么闹出了人命啊!酒楼出了人命,这还如何开门迎客。不行,小人得去报官——”
“拘下。”两个账房被按倒在地上,绑缚押走。
晏容时立在房门边,目光里带深思。
被押走的两个账房不像涉案知情的。拘起来只是防止通风报信。
这趟要寻的关键人证,是酒楼的主事人,方掌柜。
于京城闹市蓄养死士,酒楼中疑似暗藏舆图,只这两条,足够查余庆楼了……
应小满说:“我在大相国寺才撞见方掌柜。”
“嗯?”晏容时当即回头。
原来他们来得太快。此刻方掌柜落在后头,或许正在步行回返酒楼。
“所以,我们知道他的下落,他自己的人不见得知道。”
机会难得。晏容时即刻吩咐下去:“酒楼原样不动。人撒出去,在大相国寺回返酒楼的几条路上,搜寻方掌柜的踪迹。不要打草惊蛇,让他自己回返。”
——
禁军迅分兵两路,奔出去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