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我待会打点温水,你给哥擦擦身子,这体温高得太吓人了。”福柱的妻子闻言,颤抖着双手接过苏棠递来的温热毛巾,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强忍着悲痛,按照苏棠的指示行动起来。
她跪在福柱身旁,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滚烫的额头、脸颊,再缓缓移至脖颈、胸口,每一下都充满了无尽的温柔与不舍。
毛巾在温水中浸湿又拧干,反复间,空气中似乎都弥漫起了一股淡淡的暖意,与医馆内沉闷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
汗水与煤尘混合的污垢在温水的浸润下逐渐褪去,露出福柱原本粗糙却坚韧的皮肤,此刻却因高热而显得异常脆
弱。
福柱的妻子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眼中满是对丈夫的疼惜与祈祷。
她的眼神时而落在福柱紧闭的双眼上,仿佛试图用目光唤醒他;时而又望向苏棠,眼中闪烁着感激与希望的光芒。
“小姑娘,俺男人他,会没事吧?”
苏棠点点头,“没啥事,幸好来得及时。要是再晚点,估计……”后半句苏棠没说。
热死病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中暑。
这个年代的人得病都不看医生,以为撑几天就病好了。
这几天又不下雨,煤场里的煤都烧得发烫,本来就戴着口罩呼吸不畅,又盯着烈阳晒。
不出问题也出问题。
“你们煤场老板呢?有工人出问题,他都不负责?”几个工人面面相觑。
似乎又不太好说其中的缘由……
见他们不说,苏棠也只好以病人需要休息将人赶了出去。
煤场的边缘,夕阳如血,将天际染成一片赤红,与地上堆积如山的黑煤形成鲜明对比。
几个衣衫褴褛的工人蹲在角落里,低声交谈,眼神中既有对生计的无奈,也有对福柱遭遇的同情。
他们的脸庞被煤尘和汗水覆盖,显得沧桑而疲惫。
“哎,咱们这活儿,就是拿命换钱。”一个工人叹了口气,用粗糙的手指抹去额头的汗水,那汗水瞬间与煤尘混合,留下一道道黑痕。“福柱他,家里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人孩子全靠他一人撑着,这才拼了命地干。”
“这咋办啊,他都倒了……咱们哥几个也不能光看着啊!”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掏着口袋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我有一块,还是上午卖煤换的。你都拿去吧!”夕阳的余晖洒在煤场边缘,给这群衣衫褴褛的工人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他们围坐得更紧了,粗糙的大手在破旧的钱袋和衣兜里摸索,每翻出一枚硬币或纸币,都像是找到了希望的火种。
“我这还有五毛,是给家里娃买本子的钱,但这时候,娃的学习得放放。”一个中年工人眼眶微红,将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小心翼翼地摊开,叠放在一起。
另一位年轻些的工人,手指颤抖着从贴身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那是他攒了好久的烟钱。“烟不抽了,给福柱哥看病要紧。”说着,他将小包里的零钱一股脑儿倒了出来,虽然不多,但每一分都沉甸甸的。
“还有不?”
零零散散几人也凑了个七块八毛的。
其中一位工人,皮肤被岁月和煤尘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他站起身,目光坚定却带着几分犹豫,望向远处简陋的工棚方向,那里是他和妻子简陋的家。
“我回去一趟,找俺婆娘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再凑点。”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却也藏着对家庭现状的无奈。
工友们纷纷劝阻,他们知道,这位工友的家境并不比福柱好多少,每一分钱都需精打细算。
“你别去了,你婆娘还喝药呢!这样,大家伙这几天先找其他伙干,咱们可不能倒喽,等福柱回来,咱们兄弟几个就是下苦力,也不能再顶着大太阳干这事了……万一被人抓住……”
采私矿,可是犯法的。
几人噤声,不再说话。
沉默、夕阳……
“?”
福柱恍恍惚惚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他,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