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堂。
顾老太太今日是真的累了，她随意洗漱一番，出来时，看到花嬷嬷笑盈盈道：“我就说蘅哥儿是个孝顺的，这不，”她朝外使了个眼色，“在候着了！”
顾老太太心下宽慰了些。
挑开帘子，一眼便瞧见她儿子背脊挺直端坐在下首，龙章凤姿，一派儒雅风流。
她脸上有了些笑意。
待完全进门，才看到坐在顾万蘅下边的，她的侄女柳芸娘竟然也跟了来。
她脸上刚晕开的一丝笑意收了几分。
两人都换了衣服，重新梳了发髻。
柳芸娘额头还带了一块抹额，想来是为了遮掩之前磕头的红肿的伤口。
“你们来了。”
顾万蘅站起身，行了礼，“母亲。”
柳芸娘也惶恐起身，行了礼，结结巴巴不知叫什么，“姑…姑母。”
顾老太太随意嗯了一声，“坐吧。”
只是她坐下后，才发现两人都站着，没有坐下来的打算。
她眉头微皱，端起茶杯轻轻扣着茶叶，等着两人的下文。
果然，没过一会儿，只见顾万蘅拉过柳芸娘的手突然跪了下去，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倔强。
顾老太太端着茶杯的手微颤，杯口溢出一丝茶水，浸湿了手心。她垂下眼，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手心，并未出声。
母子两人，仿佛无声的对峙。
半晌，顾万蘅终是开了口。
“母亲，让芸娘当个通房丫鬟不妥！芸娘为了孩儿，这么多年受尽了苦楚，好不容易来到孩儿身边，孩儿连个名分都不能给她……”
只是他话未说完，便被母亲一声闷闷的声音打断。
只见母亲捏着帕子不轻不重将手拍在茶几上，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然。
“当初，我让你隐忍，此事容后再说，对你们私下里的动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芸娘每次去你书房做的很隐秘吗？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们竟然胆子如此之大！大悲寺那是什么地方！你们……你们……你们这样成何体统！”
顾老太太说到此处，再也忍不住，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引起茶盏清脆的声音。
“你父亲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常常夜里都在为这个家奔波！你呢？你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事儿！等你父亲回来你看他会不会轻饶了你！”
“姑母，此事怨不得表哥，是……是芸娘的错！”柳芸娘又磕了个头，眼泪刷的流下来，“姑母，别为了芸娘伤了你们母子情分。”
顾老太太正说在兴头上，突然被她打断，那口郁气滞纳在胸口，上不得下不得，堵的难受。
只是这口气还没顺下来，就见她儿子一把将柳芸娘拉到身后，倔强抬头道：“母亲，此事不关芸娘的事，况且如今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你若是生气想罚，便罚孩儿吧！”
她抬眼，自己的儿子知道小名，他那副样子，是拿定了她不忍心罚他！
怪不得古人常说有了媳妇忘了娘！
顾老太太颤着手端起茶盏，抿唇顺了一口苦涩的茶水，这才觉得胸口好受了些。
她放下茶盏，不想再见他二人，摆了摆手，“罢了，你们走吧！此事已经一锤定音，当下没有其他办法，且让芸娘忍一忍吧。”
说完，不再理会跪地的二人，她站起身，扶着花嬷嬷的手进了里屋。
她太累了，此刻只想休息，儿孙自有儿孙福，或许她是真的老了，管不了了！
顾万蘅瞧着母亲的背影，眼中黑眸深了深，站起身扶起柳芸娘，拉着她大步迈离了院子。
关于院子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婴儿哭声，竟是丝毫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