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章
敬州城位于大邺北边,傍山依水,傍的是北方最高的山峰灵衢山,依的是绵延万里的清阳河。
清阳河的源头,便在灵衢山。
敬州地势陡峭,乃是天然险地,城外乱石纵横黄沙漫天,遍野入目皆是昏黄,唯有一座孤零零的古城伫立其间。
然而这样一座荒野古城,却因为靠近大邺最大的要塞经天关,而成为了战中争夺的重要所在。
两年前,金察国与大邺交战,战火再次席卷整片大地,直至今时,依然未曾结束。
此时的敬州城内早已经荒凉一片,硝烟已近,多人早已收拾好东西离开此处,城中漫布沙尘,街头巷角四处皆是空荡,唯有在几处破败屋角下或能看到几个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人。
浩劫将至,金察国军队早已经等在了不远之外的灵衢山脚下,而大邺朝中的军队却始终不见踪影,敬州城中弥漫着沉沉死气,能够走的人早已经离开,而留下来的,多半是受伤重病或老弱无力之人。
敬州的东面有一处书院,书院不大,十分简陋,挤在狭小的街巷里,几乎要无法发觉它的存在。
书院中有一棵树,大概是这黄沙漫天的城镇里仅见的绿,这树不大,像是刚刚栽种不久,在风里面脆弱的摆动着,而就在这不过一人高的青翠树下,正站着两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年。
少年低垂着头,模样有几分沮丧,还有些倔强,战火纷乱,敬州城中早已遭过几次洗劫,两名少年身上的衣物也破损脏乱,其中一人衣襟上还染着一道血迹,似乎是刚受过伤。
其中一名少年似乎受不了这番沉默,他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拽得神情僵硬,指节发白,紧咬下唇,眉间泛起怒意。
“阿九。”身旁那个衣襟染血的少年见得那人模样,连忙变了神色,一把捉住那名唤阿九的少年手腕。
阿九一把甩开身后少年的手,皱眉压抑着胸中怒意道:“都是小春的错!”
“阿九!”少年惨白着一张脸连忙摇头,神色痛苦的道:“小春他也不想,不是这样子的……”
“不是他是谁?要不是他,先生怎么会死?”阿九眼圈泛红,咬着牙道,“元子你别替他说话,要不是小春那家伙麻烦太多,非要回去找什么东西,先生会为了救他被……要不是他,先生现在还好好的!”
被称作元子的少年怔了一怔,犹豫着摇头又道:“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阿九铁青着一张脸,一把推开元子往身后房间走去。那处房间紧紧闭着,阿九也不敲门,毫不客气的将其撞了开来,皱眉冷声道:“老怪物,让开!”
屋中十分昏暗,就连那屋中桌上所点着的一盏油灯也无法将这份昏暗驱尽,屋中摆设十分简单,不过一桌一床,还有几个空空如也的柜子。
床上躺着一名昏睡的瘦弱少年,应当便是阿九口中所说的小春,而就在小春床边,还坐着另一道身影。那人背对着阿九,看不清容貌,借着灯火,只能看见他清瘦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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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烟州。
烟州城中有一座酒楼,并非是城中最大的酒楼,但却是整个烟州最热闹的地方。因为这处酒楼有着全烟州最好喝的酒,慕名而来的人也总是许多。
战火还很遥远,烟州城依然繁华,酒楼中众人举杯豪饮热闹非凡,靠窗处角落中两人正在一弹一唱,弹的是热闹曲调,唱的却是悲切词句。楼中的人有的已经醉了,嘴里面照曲调小声哼着,有的人举杯却未饮,出神听着,却似乎又在等着什么人出现。
楼外是宽广的清阳河,沿着河往前走去,走到尽头处的灵衢山,便是战场。
然而战场的烽烟并没能顺流而下,清阳河依旧如往日一般清澈平静,流淌着往不可见的大海而去。
河上几只白鹜纵翅而飞,掠过河畔堤柳失去踪影。
而便在此时,酒楼大门外突然走进了一行人。
酒楼里的人似乎一直在等待着,所以就在那一行人踏入酒楼的同时,楼中所有的声音都瞬时消失。只有角落奏曲的盲人还低头专注的弹琴。
所有人的视线同时到了那群人的身上,而自外面走进的一行人中,为首的竟是一名女子。
女子看起来年纪很轻,玲珑娇小的模样,恍然看去就像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似乎只要给一串糖葫芦就能软糯的笑起来。然而她却有一双沉静深邃的眸子,仿佛一眼看去便能够叫人失去言语的能力。
她沉默着走进酒楼,身后的人便跟着走了进来,也是到这个时候,人们才看清她身后跟着的粗略看来竟有数十人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