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奕文说:“好。”
他应得痛快,陆念呆了呆,“其实我只是开个玩笑,家嘛,还是两个人一起撑。”
程奕文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不过我也愿意。”
可惜这种温情时刻,随即被韩英的电话给打断了,“文文,怎么还没到?”
“马上,快了,立刻。”程奕文拉起陆念狂奔。
程奕琪不得不陪王若愚逛了回街,其他客人年纪都不轻了,全跟着韩英去了城隍庙。剩下王若愚想去最有上海味道的地方,地陪工作自然由程奕琪来做了,她把他带去了南京西路,从静安寺走到南京西路和威海路的交界处,然后又去了静安别墅。
这片拿旧式住宅开发的商业点,全是弄堂小门面,走几步就能看见描画的小广告牌,“吃了还要的最好三明治”、“上海最好的丝袜奶茶”。王若愚忍不住咧嘴笑了,“自吹自擂,三分颜色开染坊。”他开口嘲笑,让程奕琪找到了过去的王若愚的感觉,立马回敬道:“依我看,钟鼓楼那些小酒吧也高明不到哪儿。搞套小房子,摆几张旧桌子,杯底一口的百利甜卖三十八,黑心透了。”王若愚说:“愿者上钩,人家逗的就是你这种爱玩情调的假小资。”程奕琪说:“你高明,干吗非要看上海味道,城市有啥味道,天南地北都差不多,当然上海就是比北京调调好,够雅致、够海派。”王若愚说:“我不这么认为,所以留在北京,那是我的家,难离故土;不像你,又说北京不好又跑了来待着。”
程奕琪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拔起脚来就走。阳光透过树枝照下来,身边渐渐人潮如海,她觉得自己是不喜欢上海的,因为从小被要求出类拔萃,做错了事、说错了话都会被妈妈骂。出了国才大大地放松了,发现做人无须那么紧张,然而已经成了习惯,无须别人提醒,自己也时时注意着不能出格。
太累了。
所以看到自由自在的王若愚,她又羡慕又厌恶他,怎么有人能活得这么舒服。
王若愚追了上来,“生气了?我宁可你生我的气,也不要对我不理不睬,像对着陌生人一样。”倒打一耙,程奕琪气道,“难道不是你把我当陌生人吗?在飞机上跟不认识我似的,整整两小时的航程,前后只说过两句话,‘给’,‘不客气’。”王若愚委屈地说:“是谁看见我上机就低下头,还转过头看窗外,好像这样我就能看不见你似的。”程奕琪一字一顿,“你还放我鸽子呢,说要和我扯平。我哪敢再跟你重新开始,万一你又是想跟我扯平呢?我不敢,遇上小气巴拉的男人,我躲得远远的还不行。”王若愚说:“我不是怕你觉得对不住我,吃过饭就一刀两断吗?所以要找点事来让你气一气、恨一恨,好记住我。”
两种思维!他说的全是人话,但程奕琪认为更是废话。她气极反笑,“我不懂你的逻辑,我只知道,你伤害到我了。”
“我道歉。”王若愚看程奕琪无动于衷的表情,补充道,“任你罚。”
程奕琪冷笑,“我什么东西没有?要罚你干什么?”
“你没男人,罚我做你的男人算了。”
“你无耻!”
“我哪无齿了。我满嘴都是齿,一个都不带蛀的。你瞧瞧。”
“滚。”
“大街上我要是滚动着走,别人会当我表演行为艺术,我基本上还是个害羞的青年。”
这季节在北京早已黄叶飘零,但在上海,因为纬度不同,晴天时仍停留在初秋的好时光,偶尔有几片法国梧桐叶掉下来,很快就被经过的车辆卷起的风给带走了。王若愚走在程奕琪的身边,觉得这城市也很神奇。既有程奕琪般精致剔透的女人,也有穿着睡衣蓬头买菜接孩子的,就像豪华的恒隆背面是陈旧低矮的旧楼,但排在一起,居然有种异样的协调,看上去一点也不突兀。
这天程奕文和陆念住回了家里。上次跟婆婆扯翻脸,她哭着要回北京,才有和程奕文一起走的事,陆念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不知当时怎么和婆婆相看两生厌,让程奕文夹在当中难做。后来婆婆和她是看久了习惯了,还是程奕文调解的作用呢?陆念摇头,扔掉那些想法,反正她是想开了,既然接收了程奕文的优点,就得连他其他的一起收下。
吃过晚饭关上门各自休息,被子是婆婆新洗过晒过的,有股阳光的清香。陆念深深呼吸,还是家里好,比酒店舒服多了。她突然想到领结婚证那天婆婆给的安全套,当时被他们放在床头柜里,打开抽屉,居然仍在。
两人惊讶对视之余,陆念感慨道,“咱妈也算个神人。买卖珠宝古玩也不见她皱眉,请客时又大方又得体,偏偏在这种事上想省钱,能省多少啊。”程奕文不想批评自己妈,“不花钱的东西都是好的,要不咱们试试,说不定就试出来了。”
“呸。”
第二天早上,程奕琪起来没事做,整理自己的房间。虽然她两年没在家,韩英还是把房间收拾得很清爽,书桌上没什么灰尘。程奕琪把从前那些爱看的书收到书柜里,再把桌子挪出来点,好把笔记本电脑的线排到里面去。这时“嗵”一声,从桌子和墙之间有东西掉下来了,程奕琪弯腰捡起来,是拿来做镇纸的木头小狗。
程奕琪知道母亲的小摆设大多是值钱东西,也不敢直接用湿布擦,先拿出去问清洁方法。韩英接过一看,竟然是自己找而未得的小狗,蒙了层灰,没想到卡在缝里,害她和媳妇还拌了场嘴,也是因此儿子才跟媳妇去了北京。亏她当时认定是陆念见物心喜偷偷收起来了,后来相处中觉得她也不像那种贪小便宜的人,偶尔也纳闷儿木头小狗怎么会不翼而飞,却没想过原来仍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