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突然委屈了,还不是为了你,我才两面不讨好。这辈子还没这么做人累过,要看这个那个脸色。想到这里,陆念鼻子发酸,眼泪簌簌掉下来。程奕文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听到强自抑制的呜咽声。他摸索着妻子的脸,用掌心抹去泪水,笨拙地重复,“是我不对。”
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那是谁的?陆念很茫然,甚至也不是父母的错,不是婆婆的错。就是一堆不错的人聚在一起,莫名其妙地为了鸡毛蒜皮的事不愉快了。在婚前无法想象,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她和程奕文不追求房子车子,也不会逼对方高官厚禄,只求做普通人。但是,处到一起仍然有矛盾。
程奕文小心地说,“要不,你打我几下出气?”
陆念气极而笑,又不是小孩子。她踮起脚,恶狠狠向程奕文的唇吻去。
吱嘎一声,101的门开了,灯光透出来,打断了两人纠缠万分的吻。
陆念讶异地看过去,又是那位老阿姨。
老阿姨骂道,“好饭当偷来地吃,又不是没结婚,要亲热回自己家去,关上门怎么样别人都管不着。”没等程奕文和陆念反应过来,她又呯地关上了门。程奕文纳闷地说,“她偷看我们?”陆念一乐,“是噢。”
不出程奕文所料,韩英果然看不上虎骨酒。她说,“老虎不是珍稀动物吗?谢谢你小陆,我不喝酒,给你爸爸妈妈吧。”
陆念知道是推辞,也不多说,默默把东西收起来。等韩英睡下,程奕文说,“我想喝酒,最近腰背酸痛,正要补补。”陆念知道他存心安抚,呸了声,“不给你,年轻人慢慢讲享受。”
两人会心一笑,长辈的话听听罢了,不用在意。
圆满的一天
三夹板难做,幸好还有远在异国他乡的妹妹程奕琪做盟友。
有些话媳妇不能说,儿子不方便说,女儿最无所忌讳,“老娘,阿嫂已经不错了,要求不要太高。有很多年轻人婚前提的条件吓死人,有房有车,职业最好是公务员。婆婆么,永远别踏进小家的门。”
韩英不服气,“你哥条件好,不然她不会巴上来。你知道吗,你哥为了领结婚证,居然跑去挂失户口本。”做妈的都认为自己的儿女是最好的,程奕琪理解,但现在事实摆明哥哥对老婆一往情深,愿意离开舒适的家,跑到北京做蜗窝客,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安慰母亲,“你别跟老哥烦,他也不容易。我快回来了,在发简历。”
韩英一听精神来了,“工作好找不?我托人帮你看看?”
程奕琪最怕听到这句话,老娘虽然算是同年龄人里思想最新的了,但上了年纪就是上了年纪,还是老黄历,想到的工作多是国企,以稳定为第一目标。但谁要过一眼能看到退休的日子?或许有人喜欢家里把什么都安排好,可她不要。父母爱的方式,是用付出爱来控制子女。老哥是标准的典型,他觉得母亲不容易,所以按她的想法选专业找工作。尽管老娘没把这些想法挂在嘴头,但为人子女,尤其阿哥属于细腻型的,怎会看不出来。他唯一一次违背期望的,大概就是结婚这件事了。
说到这,程奕琪有些后悔过早漏了风,应该找好工作才告诉母亲。都是为了分散老娘注意力,才犯了错误啊。她含糊其辞,“不急,我在准备毕业,不能分心。工作么,总会有的。”
韩英赞成,“慢慢来。家里不缺钱用。”她又想起女儿的终身大事,“有男朋友吗?有了告诉妈妈,不要学你哥哥,闷声不响放个炮。我是一朝被蛇咬,终生怕草绳。”程奕琪嗔道,“老娘,才和你说过和阿嫂好好相处。把人家当蛇,人家怎么肯对你好?将心比心。你爱的方式不对,……”
又来了。韩英叹气,不知道女儿去国外读书是好事还是坏事,学了外国人的一套,动不动拿本书做指导,长辈的话还不如几个印刷字值钱。什么爱的五种语言,少有人走的路,韩英听见头也大,每个人有自己的人生,照书活能成功?她说,“早点回来吧。听你说那伙食,我听着也心疼,煮猪食啊。”
那是,程奕琪想到生煎馒头口水要流出来了,最馋姆妈做的菜,幸好离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偷偷地笑,亲爱的妈妈,原谅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不消女儿教育,韩英也知道媳妇算不错的了。愿意和婆婆同住,日常相处说不上亲亲热热,但回家第一句话总是“妈妈我回来了”,早上出门也从来不忘说起一声。韩英发牢骚,不过说说而已,并不想改变什么。小夫妻感情挺好的,有商有量,她看了也觉得满意。
天气好的周末,程奕文和陆念带韩英出门逛,尝尝北京风味。
先去了护国寺小吃。很久没来,没料到门口在修路,出租车司机硬撑着开,终于被前面的车堵在了路中央。程奕文付了车钱,说我们就在这下。他扶了韩英,三人慢腾腾走到店门口,回头看时,那的士还停滞在原地。韩英忍不住感慨,“小伙子挺实在的,明知道路不好走,还送我们进来。”
程奕文排队,陆念和婆婆找张桌子坐着等。韩英也不知道什么好吃,光记得出差南京时喝过北京面茶,一碗薄糊糊,洒了些芝麻,似乎不怎么甜腻,味道还可以。程奕文看别人都点杂碎汤,做主帮妈也点了碗,还有就是驴打滚和焦圈。
韩英看了很久手上那碗暗褐色的食物,这……就是面茶?颜色不对,形状也不对,竟然面上还有层油花。她鼓起勇气尝了口,有点甜有点咸,反正不是吃过的滋味。杂碎汤里有大肠,最大问题是肥腻,吃不下。焦圈冷了,不香不脆;驴打滚用的粉吃口太粗,豆沙也不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