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黑肩的喉咙滚动着,嗓子中慢慢的泄露出轻浅的笑声,似乎没有听到忌父的喝问,而是自说自话:“一个掌管水火之齐的小吏……”
他说着,目光落在祁律身上,无错,祁律的出身就是掌管水火的小吏,无论他以后身居什么位置,他的出身都无法磨灭,便好似说起郑国第一权臣祭仲,他的出身都是一个管理封疆树木的封人一样。说白了,在贵胄眼中,都难以登上大雅之堂,是他们一辈子的“污点”。
黑肩的目光一点点挪动着,又说:“两千上不得台面的奴隶膳夫……”
最后,黑肩将目光落在一身黑袍的太子林身上,沙哑的笑着:“还有一个……扶不起的太子,竟然破了我的金汤之局。”
“不得无礼!”虢公忌父呵斥一声。
黑肩的语气再嘲讽也没有了,他嘲讽祁律出身低,嘲讽膳夫是奴隶,亦嘲讽太子林上不得台面。
太子林眯着眼睛,凝望着太宰黑肩,说:“事到如今,你还有甚么发笑?”
黑肩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扶正自己的官帽。
这年头的官帽两畔,分别垂着一只玉做的充耳,充耳便是字面意思,其实就是塞在耳朵里的耳塞,只不过当时是玉做的,平日里好似装饰,卿大夫们空闲休憩的时候可以堵在耳朵里午歇,而上朝的时候,玉充耳垂在两颊旁边,如果左顾右盼,或者打瞌睡,玉充耳便会狠狠扇打脸面,也是礼仪的衡量之物。
黑肩伸手扶了扶头冠,白皙的手指夹住玉充耳,轻轻的捋顺,他的动作井井有条,不急不缓,充斥着一股贵胄的气质。无错,他是周公出身,周公旦第九世孙,生下来便是贵族,生下来便要继承周公之位,即使是输,也要输得……体体面面。
黑肩悠闲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袍,随即更是笑起来,笑得很欢愉,没有一点子失败者的落魄,最终把目光定在太子林的身上,幽幽的说:“黑肩为何不能发笑?黑肩很欢心啊,林儿长大了,是我……看走了眼。”
“当心!!”祁律突然大喊一声,却不是因为黑肩要偷袭太子林,而是黑肩话音一落,突然撞向虢公忌父的冷剑。
忌父吃了一惊,他的长剑搭在黑肩脖颈之上,脖颈如此脆弱,黑肩却突然撞过来,看的出来是想要求死,忌父连忙向后撤开长剑,但是黑肩的速度很快,“嗤!”一声,是皮肉绽开的轻响,一捧鲜血直接喷将而出。
虢公忌父溅了一脸鲜血,他上过战场,与鲜血为伍,却从未被自己人溅过一身鲜血,唯独这种时候,他才突然感觉到,原来鲜血是热的,火辣辣的烫人。
太子林也吃了一惊,立刻沉声说:“医官!传医官!”
医官上士火急火燎的冲入大殿,新王登基,太宰血溅当场,殿外还围着乌央乌央的膳夫奴隶,饶是医官乃是宫中老臣,也从未见过这等大仗势,不敢多问,冲过来跪在地上,赶紧给黑肩止血。
虢公反应迅捷,祁律大喊一声,他已经警戒快速撤剑,黑肩脖颈处划开一个长长的口子,虽然狰狞,但是伤口不深。医官迅速给黑肩止血包扎,狠狠松了一口气,说:“回禀天子,太宰的伤势已然无碍。”
太子林眯着眼睛,脸色黑的密布着乌云,嗓音冰冷的说:“带下去,废除罪臣黑肩太宰一职,罢免黑肩周公爵位,即日关入圄犴。”
“敬诺!”虢公忌父拱手,立刻让虎贲军将黑肩架起来,带出治朝大殿。
王子狐眼看着地上全是鲜血,吓得哆哆嗦嗦,面无人色,他这些日子本就不舒服,跑肚再加上体虚,“咕咚”一声,眼睛一翻,也是省事儿,直接昏厥了过去。
太子林摆手说:“一并带下去。”
“敬诺!”
虎贲军冲上来,将昏厥的王子狐也拖下了大殿,一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只剩下殿中鲜血一片,太子林漆黑色的朝袍也被溅上了星星点点的红,只不过那殷红陷入了漆黑之中,并不如何扎眼。
太子林站在大殿之上,目光一点点的扫视着在场诸侯与使者,他的目光比进入大殿的时候更加平静了,嗓音低沉的说:“废太宰黑肩,与王子狐僭越谋反,已然被寡人拿下,再有谋逆之人,一并当诛。”
诸侯使者们不敢出声,面面相觑,就在这时候,“轰!”一声,殿门再次打开,有人从外面急匆匆开入殿中,众人定眼一看,原是“姗姗来迟”的齐公!
如今的齐国国君,侯爵爵位,乃是春秋五霸之首齐桓公的老爹,便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齐僖公,齐侯禄甫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位小豆包公子,公子小白在左,公子纠在右,小大人一般走了进来。
齐侯禄甫进入殿内,立刻行此大礼,直接拜倒在地,恭敬的说:“禄甫拜见我王!我齐国队伍遭受佞臣黑肩伏击,幸得郑国大行暗中相助,这才得以生还,来见我王啊!”
公孙子都日前答应了帮忙去找齐国的队伍,但是一直没有消息,他假死之后,一来安抚了黑肩的野心,二来也能抽身去找齐国的队伍。
如今齐国终于在太子林登基之时赶来,他是坚定不移的太子党,立刻跪下来,再次叩首,说:“我王乃先王长孙,国之正统,顺应天意,理应即位,诸位国君,事到如今,难道还不拜见新天子么?”
如今这个时候,虽群雄并起,但是多半的国家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地盘子,唯独有两个比较强胜的国家,其一是郑国,霸主中的霸主,其二便是齐国。
齐僖公禄甫在位的时候,为他的儿子齐桓公奠定下了称霸的牢固基础,如今的齐国已经是强国行列,郑伯寤生又不在当场,齐侯禄甫一开口,其他国君也要掂量掂量。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