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的诗。
谢时玉身体悚然一震,讶然地转过头,看见韩珉正用手触碰桌上的红色玫瑰。察觉他转过来了,便抬起眼睛与他对视,墨色的瞳仁平静深邃如海,里头仿佛还有玫瑰红色的残影。
嘴唇张合,“在我关键的时候拥抱我吧……”
声音放轻了,尾音几乎不可闻。
再如何熟悉的诗,从不同人口中念出来,感觉就不同。
韩珉说他从未隐藏过,的确如此,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隐藏,喜欢你,被你吸引,从初见的第一眼就心动,如影随形,只是有人说了,有人没有说,说了也不信,总在寻迹试探,小心翼翼。
“我出来工作后,一直想开自己的工作室,做自己的品牌,李恒是我的学弟,他知道了,就找上我,说要跟我合伙做,他出钱,我出劳力,虽然看起来这里由我主持,但严格上来说这个工作室是他的。”韩珉后靠着椅背,缓慢地说,“前段时间,他父亲投资出了问题,破了产,一时想不开跳了楼,他本来就没有母亲,现在连父亲也失去了,手下的财产除了他名下的两套房子,就只剩下这个工作室。本来还能过得下去,可他受了刺激,迷上赌博,把房子输掉了,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在那时候帮了我一把,我不能不管他。”
韩珉开始说了,谢时玉索性坦白,“我在医院外看到过你们,当时你们在……”他垂下眼,还是没有说完。
“噢,”韩珉想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你先走了。”他似乎想要去口袋里摸烟,意识到在餐厅又忍住了,改为把手指搭上玻璃杯,握住,轻轻晃了晃,“你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喜欢你?”
韩珉一顿,然后点头,“我把他当弟弟。”
谢时玉端起水喝了一口,黑色的眼睛有些沉郁,还是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你利用他的感情,开了这家工作室?”
韩珉眼皮一抖,然后撩起,笔直看向他,许久才浅笑了下,“你说的真直白。”
“但这样很好,总好过藏着不说。”韩珉轻声,“谢医生,你知道的吧,我很喜欢你,尤其是现在,每一次见都在更被你吸引,你看得出来对吗?”
谢时玉第一次听他这样毫不拐弯地说,喝下去的水险些呛出来,脸起一层薄红,只能微微点头。
韩珉神情专注,“那就好。”
“我那时候跟他说得很明白,但他仍然坚持要跟我合作,所以我接受了。在这种诱惑下,我只要纵容一点,没有把交往切断,这段关系就能变得暧昧不清,很多事情都能很顺利。”韩珉幽幽吐气,“我那时候太想成功,想要证明给一些人看,也很年轻,觉得现在借的,以后连本带息地还回去就对了,却没想到有些人情债背上了,是无论如何也还不清的。时移世易,金钱就不再对等。”
“既然是我欠了他,无论他到什么境地,只要我可以,都会尽可能地帮他一把,直到我依靠他得来的这一切都失去。而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希望有两全的办法。”
韩珉停顿片刻,看向谢时玉时,面孔沉静而凝重,“你说我像一个谜,可谜底往往并不和善可亲,揭穿了甚至丑恶乏味。我害怕,不知道你可以包容到什么程度,但我仍想试一试。”
第37章
谢时玉听他说完。
李恒的存在就像一根扎进肉里的刺,挑不出来,不痛不痒,却会持续地刺激知觉。
一面是倾注了心血的事业和爱好,一面是没法偿清的恩情。
他没有办法去责怪韩珉,他不知道韩珉是从什么样的境遇里爬起来的。不过看他和姐姐居住的地方简陋破小,而且是在他已经拥有一家工作室的情况下,也没能改善条件,就证明他原生家庭一定相当糟糕。而他的姐姐是单亲妈妈,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每个人都有成功的野心,更何况是实现自己的梦想,做自己热爱的事,他会接受李恒的提议也许是那时候最好的选择。
但可以理解并不代表能完全接受。
谢时玉有些怔忡地看着韩珉黑色的眼睛,而韩珉在察觉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犹豫后,有些无奈地笑了下,“我知道,你是容忍不了瑕疵的人对吗?都说医生有洁癖,你没法掩盖自己的心理感受。”
谢时玉避开韩珉的注视,“你也不应该这么快给我判了死刑。”
“噢,那你是怎么想的?”
谢时玉没说话。恰此时,之前点的酒菜端上来了,韩珉不再勉强他,“先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刀叉碰撞,谢时玉食不知味地用白葡萄酒下鹅肝。
一边咀嚼一边梳理烦乱的情绪。接受韩珉,就意味着要接受他身边凌乱的关系纠葛。也许在短期内,他可以依靠对韩珉的偏爱,勉强接受,但他没有那么多精力一直去跟偏执的人周旋,他的工作已经很累了,也没有把握长此以往,他会不会积累下埋怨,到最后连对这人的喜欢都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