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盯着高瘦男人,确定他听清了我的话。
就见他仓促地低下头,拨开人群快步离开,报信去了。
“你故意的?”等人消失在街角,周拓才问。
我抬步往布庄走去,嘴角挂了一抹笑:“显然是的。”
“她好歹是王府侧妃,孟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她真要借刀杀人你怎么办?”
布庄里头人满为患,暂时没有我落脚的地方。
于是就跟周拓站在檐下,放眼整个被日光笼罩的京都:“但我不兵行险招,事情就总没有进展。”
“那个玉珠男杀罗隽的动机太薄弱,”我看向周拓:“你说我既然知道罗隽的存在,能不能引诱他对我下手?”
周拓脸色一变,这次是真的有些难看:“所以你设计孟冬宁是假,以身犯险诱出玉珠男才是真?”
他似乎将我当成囚于家宅争斗的女人了,以为我只是想跟孟冬宁寻仇。
但不是啊,父母亲的死,才是我身上最大的结。
我想了想,道:“对付孟家还不需要我豁出性命,周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的。”
周拓沉默了。
我曾经好奇过,他这样看上去冷静强大,丝毫没有弱点的雇佣,从小的生长环境是什么样的。
毕竟他能轻易地接受,我作为一个商女,将自己卷入京都这场风云里。
“当然,关键时刻你可以选择离开,你们收钱办事的,赔上命不值当。”
周拓又皱了皱眉,没再说话,而是眺望向远处。
良久以后他轻轻一笑:“你真挺不怕死的。”
很少见他脸上会出现表情,而这个笑意依旧带着挥不去一抹肃杀。
“过奖。”
曾经我也不觉得自己是破釜沉舟的人,但我在萧牧野身上摔了那么重的一跤。
他让我浑身的骨血都碎了一遍,无论我是借尸还魂到谢司遥身上,还是藏着别的秘密。
都无所谓。
我原本也不觉得自己还有机会站在这片天地下。
不过——
我朝周拓看去一眼,情绪被我掩盖的干净:“你似乎笃定我是去送命。”
“不明显吗?”周拓顿了一下,收起那抹笑意:“事情牵连甚广,已经不止是沈家的事了。”
有客人踏出门来,怀里抱着几匹布。
看见我时,依旧带着几丝小心翼翼的打量,而后一溜烟跑了。
就如同我真的是妖怪。
话题打断,我便也没有再深聊下去。
倒是有另一件事:“城东的铺子这两日就要开张了,趁着事少,我过去瞧瞧吧。”
城东那间铺子,不打算卖布。
它与孟家在京都最大的一间首饰铺子相对而立,卖的也是首饰。
不论是布庄,还是首饰铺子,我都用品相上乘的货,可价格却定的不高。
即便城中对我的身份猜忌重重,客源却不断。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何况每家店铺都有我曾经积攒的经营之道。
首饰铺子的样式极为新鲜,惹得孟家铺子的客源被抢走三分之二。
我能感觉到出门时,暗中不可忽视的虎视眈眈。
有一日隔着许远,看见店铺对门的孟止。
孟冬宁的父亲,这个连脸上都带着计算的男人,萧牧野的岳丈。
只是远远一眼,他的情绪阴晦不明。
这一夜打烊前,长街刮起了风,不见星子与月光。
因着孙氏命案一事,近来城中店铺打烊都提早。
我留在铺子里算完了最后一笔账,落锁时已经到了亥时末。
“我走走吧,”没有上车,我仰脸看向层叠的屋檐,鬓发被风吹乱:“算账算的脑子糊涂。”
周拓拎剑跟在一旁,视线从街角处一根桅杆上猎猎作响的茶楼旌旗收回:“要下雨了。”
黑暗能够掩盖一切,连同夜色里的虎视眈眈,都能叫人忽视。
“嗯,我觉得有些冷,你去替我取件披风来。”
周拓的声音落在空寂的巷子里:“风吟没跟着,我不能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