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占地很大,每一处种什么树,栽什么花,我都细心钻研过。
过了大半年,王府便一片生机。
即便是落雪的冬日,后院也有梅林成片开花。
后院更是我呆的最多的地方,我的牡丹种在这里,南边的小井旁,还栽了一株石榴。
民间说,石榴花又称鸳鸯花,花开时鲜红一片。
而且石榴结果,都是一整串,又有子孙满堂的好意。
若是寻常家里结亲,下聘时,聘礼上都会系上鲜红的石榴花,以此寓意姻缘和美,子孙兴旺。
我出嫁时没有聘礼,因此也没有石榴花。
这几乎是我的一个执念,想要用石榴花预示我与萧牧野和和美美。
因此整理后院的时候,我非得亲手种上一颗。
现在那株五月里花开正盛,末梢已经长出石榴子的石榴,被人拦腰砍断,倒在青石板上。
牡丹叫人连根铲起,被日头晒得失了绿色。
又被暴雨洗刷,叶子与泥土沾在一处,很快就会腐烂。
其余的花草也没有摆脱死亡的命运,根茎全都裸露在土上。
如同破败不堪的我,奄奄一息。
萧牧野的脚步停在园子外,从背影看,僵硬极了。
他快步走近,雨水不断从他的脸上滑落,从我的角度看过去,竟然像是他脸上的眼泪。
“谁弄的,谁!?”他爆喝出声。
后头跟来的几个下人,包括祁叔都浑身一颤。
我筱然冷笑:“是你自己啊,你忘了么?当日在饭厅,是你亲口吩咐,将我的牡丹丢出去,王府此后不许出现花草。”
萧牧野明明听不见我的声音才对,但是他竟然迷茫地看向石榴树,动了动唇:“是我。”
“王爷,雨太大了,有什么事等雨停了再说,好不好?”
头顶盖过一柄油纸伞,祁叔语重心长:“您的身子刚好,经不起这么淋雨的!”
“祁叔,”萧牧野的一只手死攥着,滑落的雨水从指缝流过,我知道里面是那枚书签。
他问:“你知道石榴花有别的含义吗?”
祁叔一怔,点点头:“平民百姓里有个风俗,成亲下聘时要放上石榴花,它有个别称,叫鸳鸯花。”
我想打断祁叔,跟他说别说了。
现在他说的这些,无异于往我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告诉我从前自己有多贱罢了。
“鸳鸯花。”萧牧野无神地望向手心:“鸳鸯花。”
他重复了三遍,脸被划过的闪电照亮,更加苍白了。
站在满园的破败中,他浑身湿透,仿佛被丢弃的那一个是他。
多可笑。
他迈步到石榴树旁,这颗树被暴晒多日,绝无生还的可能。
上头的花被晒成了棕褐色,未成型的果子也恹恹巴巴。
他伸出手去,在要触碰到时又猛地缩回来,急促地喘了一口气。
旁边的小井里居然长出了野草。
祁叔走至旁边,无意往里探头一看,只一眼,他短促地发出一声惊呼。
我跟着探头去看,看清的那瞬,灵魂发出嘶厉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