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抬手起了一杯茶,浅浅抿了一口,才道,“我将猫儿给你照顾
,是信任于你。可你却辜负我的期盼,玩忽职守,该不该罚?”
这婢女便是昨日在外头对水桃讥笑她的人,既然多舌,就别怪她拿她开刀。
婢女苦了脸,看着是个脾气挺好的主,怎的凶起来这样可怕,“该、该罚。”
“如何罚?”见她不答,明玉问姚嬷嬷,声调依旧冷得很,“姚嬷嬷是府里的老人,最懂规矩,该如何罚她?”
姚嬷嬷不敢怠慢,“应罚半月月钱,关柴房一日不得进食。”
那婢女傻了眼,急声,“少夫人饶了奴婢这一次吧。”这天寒地冻的,关上一天还没饭吃,不是要人命吗!
明玉见满屋的七八人都杵着,沉声,“你们是没听见?”
年长的仆妇一听,这才知道她是认真的,当即将婢女拖了出去,往柴房关。
明玉看了看满屋没了声响的人,语调略缓,“吩咐我们院子的人,都去寻猫儿。那猫儿是母亲送我的,可竟弄丢了,若不寻回来,寝食难安。”
她知晓姚嬷嬷是从孟氏那儿调拨过来的,心自然是向着她。她在这屋里说的每句话,必定都会传到孟氏耳中。她说那番话,就是想让姚嬷嬷告诉孟氏——这是母亲大人赏的猫儿,儿媳在乎的紧要,才会这般紧张罚了下人,让他们院里的人都去找。
如此一来,罚个下人也无妨了,会想的,孟氏也会道她敬重自己。
威慑了下人,又能得婆婆欢心,一石二鸟,只是明玉击
鸟的石头还在飞,第三只鸟儿,还没抓到。
齐琛这一整日都在练字,明玉简直没见过这样专注认真的人。瞧着他的字从架构歪歪扭扭挤成一团,到可辨一二,如此练下去,一个月后不说字能磅礴大气,也能写的工整了吧。
见夜色已黑,明玉不知拿灯杖剔了几次蜡油,等他又写满一张,轻声,“三爷,夜深了,洗洗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陪妾身回门。”
齐琛也觉眼睛疲倦,便放了笔。等他去浴室,明玉就遣下人拿砚台毛笔去洗。想到明日要见到婶婶一家,面上便难见一分笑意。齐琛的性子时好时坏,如果明日让堂姐瞧见齐琛的是呆傻模样,只怕心里要笑开了。
明玉心中微烦,听见水桃敲门,让她进来。
水桃到了跟前,满目气色,“小姐,那些齐家下人欺人太甚。”
明玉面色平淡,“怎么说?”
水桃说道,“您今日吩咐我们去寻猫儿,可他们都是插科打诨,就没见个真心人去找的,记恨着您罚了人呢。”
明玉笑意微冷,又带不屑,“当真是没人认真去找?”
水桃拧眉想了片刻,“瞧见有几个小丫鬟去找了,不过小姐如今在意的,难道不该是那些倚老卖老的?”
明玉轻摇了头,“罚了一个就够了。”
水桃试探问道,“小姐这是怕了他们?”
明玉看她一眼,“主子怕奴才?这话传出去是要笑死人的。水桃,我与你可算是共患
难过的,如今能倚靠的人也只有你,你也这样猜测,真教我难过。”
水桃和她自小就一块长大,陪嫁过来她也愿意。她知道明玉的位置稳固,自己也能过的更好,只是这两日受的冷眼多,又被老嬷嬷指派,心里不甘,也迷茫了。明玉当真能携带她一同荣华?刚摇摆了心思,听见她这么说,当即掸去杂念,“水桃不会再说这种混帐话,定会好好为小姐办事。”
明玉淡笑,“水桃,你日后若要嫁人,卖身契我便当作嫁妆送给你,还会给你一些妆奁,过上好日子。”
水桃一听,急忙道谢。别的嫁妆就不说了,那卖身契才是最贵重的。如果主子手里拽的紧,金山银山也换不来那自由身。
说话间,已有婆子领着个小丫鬟进来。明玉听得一声猫叫,抬头看去,果真是自己的白猫儿,伸手将它接过,小心护在怀中,欣喜道,“可回来了。饿坏了罢,水桃快去厨房里弄些吃的来。”末了又问那丫鬟,“你叫什么?在院子里做什么事儿?”
小丫鬟答道,“回少夫人,奴婢叫阿碧,在院子里做倒水的活。”
明玉将猫儿给姚嬷嬷,招她过来,握了那小巧的手翻看,叹道,“这么多茧子,可做了许多粗重的活吧。那猫儿丢失了一日,你约摸是费心找了一整天吧。”
小丫鬟心思简单,笑道,“阿碧也喜欢那猫儿,而且少夫人说了找,自然要找到的
。”
明玉笑笑,摸摸她的头。起身从自己的妆奁盒中取了块碧绿无瑕的玉佩出来,放她手上,“我不喜什么,就喜做事认真的人。”
姚嬷嬷一瞧,那玉可是值钱的东西,心下泛了酸,“少夫人,这丫头担当不起。”
明玉淡声,“谁尽心了,我就觉担的起,也值当。”
一番话说的屋里的人面面相觑,皆是懊恼,如果去找了猫儿,这玉佩就是赏给自己的了。
姚嬷嬷陪笑,“少夫人真是赏罚分明的人。”
能罚他们是因为她是少夫人,赏却是基于她本身有的钱财,出手便是价格不菲的玉佩,那看来那八十八抬妆奁,可没参了水分。
明玉淡笑,让他们退下了,看着他们已多了许多恭敬之意,终于稍稍放了心中大石,这最后一只鸟儿,也终于抓到了。
下人一齐退到外头,便见齐琛站在那,见他微摇了头,便默默退下。齐琛往屋里看,才发现明玉一点也不似外表那般柔弱。原来,伪装的人,可不止自己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