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范遥神色微舒,杨逍轻笑,语调放松下来,笑道:“我且先走一步,你一个人好好欣赏这山川美景吧!”
深夜约莫子时,苏府府上打更小厮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睡眼朦胧的穿过那梨花院。忽然眼前一闪,只见那梨花林中一黑影晃过,小厮一惊提起灯笼抬头看,却只见朵朵梨花瓣却正好飞然旋落至他脸上。
那小厮一个哆嗦,撒腿便跑,待跑远后才停下脚步,神色惊疑不定,小厮心道,前不久去了姑爷,现老爷又病了,起起伏伏都好半个月了。嘿,这府里也真是邪门了,莫不是真闹鬼了!
藕榭内近新设了书房,苏黛手执着账本,挑灯夜看,右手边只见书本账册交叠摊着,墨迹斑新。
“小姐,已经子时了。”红袖拿了一件外衣,披于小姐身上,眼含心疼。
苏黛揉了揉额角,左右一看不见李嬷嬷其人,便知她是歇下了。低头却蹙眉,这些账本书写方式不同,又不是阿拉伯数字,一开始看得时候真是头晕眼花,不过习惯了,也就容易上手,就像她现在这字,写多了,竟也能写出几分“婉然若树,穆若清风”的风韵。
苏黛眉梢一扬,自嘲一笑,苏老爹这身子是起起伏伏,中途醒过,却未见起色,大夫郎中也是看了好几个,但说法却相似。明明知道这世界有医仙如胡青牛者,可她却也不能提,毕竟她一个失了忆的闺墙中人,哪里知道这些事。再者,且不说人家会不会给他们这些非武林中人医治,单是跋山涉水,这一来一回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变故。
如此想来,忧愁渐渐染上双目。
苏黛抬手搁笔起身,在廊上站了一会儿,只觉得寒气透着衣服袖口袭来,便转身回房,却看到了远处苏老爷房中的火烛亮着,心里疑惑,她早早便让丫鬟熄了灯,便是陈管家当时也在场……
“红袖,且去老爷那看看罢。”
红袖赶紧跟上,只以为小姐是想看看老爷心安了,才睡得下。
从藕榭穿过游廊快至梨花院时,忽闻那梨花林中竟传出阵阵箫声,幽幽噎噎,悠扬婉转,好像在诉说着什么。苏黛蹙眉侧耳倾听,这半夜里的竟然有人在苏府吹箫……
还未等苏黛表示什么,红袖就一个哆嗦抓住了苏黛的手臂,颤声道:“小姐,这大半夜的……莫不是撞鬼了……”
苏黛拍了拍红袖的手,只将视线移至那梨花林深中,箫声仍在继续。
“小姐……”
“走吧。”
踏进那梨花林时,却听箫声止住了,苏黛忽然一顿,杏眼微瞠,隐约见那梨花树上坐着有一位执箫的黑衣男子,苏黛不相信眨了眨眼,那树上却又空无一人,几瓣梨花瓣从微风中飘落,如轻鸿般旋转着落在了脸颊,却觉腮边微凉。
红袖拎起灯,疑惑地看了看停下脚步的苏黛,却见她拈着花瓣,神情若有所思,只道:“小姐,这还去不去看老爷呢?”
巡夜的护院路径苏老爷的院落时,见苏老爷房内火烛通明,只以为是陈管家在那守夜,便未作停留。
却见屋内,那陈管家正抱着一沓厚厚的账本,静静侍立在旁。
“这大都,上都,济南,平凉等北方处的铺子全都没了音信。唉,果然不出我所料啊,这朝廷怕是要拿我们这些商贾开刀了……”这声音清朗中透着几分虚弱,却是非常耳熟。
陈管家弯腰道:“老爷,好在您有先见之名先,虽说铺子没了,但这管事伙计们也算保住了大半。现如今那些管事们也都已经在姑苏城内齐聚,只等老爷吩咐。”
“老爷,想不到你竟然连我也瞒着……”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却满是不悦,只见那老妇人只轻轻一跃,休迅如飞凫,身影飘忽便至眼前,轻功之高,江湖少有。而这人却是苏家小姐身旁的李嬷嬷!
那么,那位唤作老爷的也便是那位本该“缠绵床榻,丝毫不见起色”的苏老爷了。
苏家老爷笑着抚了抚长须,脸色虽有些苍白却未见病色,仍是那么慈祥和蔼,笑道:“快二十年了,我却未料到你的武功竟如此精进了。”
“老爷,若是夫人还活在世上,只怕不逊于我罢。”李嬷嬷双手交错互插在袖中,沉声道。
“二十年了,你竟然还在怪我?”苏老爷抚须长叹。
“再加一个二十年,也换不回我李家小姐不是?”李嬷嬷敛眸。
一旁的陈管家无奈地摇摇头,这二十年前,苏夫人李氏生产之时,老爷却因为生意未曾赶回。夫人怨怼着,之后夫人血崩留下小姐便撒手人寰。而老爷呢?直到小姐满月都未曾赶回。这些事与夫人的丫鬟的李嬷嬷又岂会不知。这一知便是二十多年的怨。
“你可是怪我瞒着黛儿?”苏老爷笑道,只转动着手中的扳指。
“老爷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姐的身子,瞧瞧这半个月来,每日里要不是在你床前侍奉汤药,要不便是坐在藏里看账本管家。这脸颊瘦得,老奴看着心疼。且老爷可别忘了,当年夫人也是因为身子太虚,才挺不过那槛的。”李嬷嬷不急不缓道。
闻言,苏老爷面有难色,眼底似不忍,又似欣慰,只岔开话题道:“我苏家家大业大,万事都得小心,便是我自个儿,也得装死寻个法子脱身。且黛儿做得很好不是?她管起家来真是一点都不逊孩子她娘,都是那般精明利落。”
“可这原也可以不用瞒着我和小姐不是?”却冷冷地看了一眼那苏老爷。
“我儿心性较之从前更坚些,受得住……”苏老爷有些气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