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上,碧水盈盈,烟波浩渺,沿途堤岸垂柳依依,轻拂水面,偶有白鹭展翅低飞。
隐约间,可见一叶轻舟轻轻地划开碧波粼粼的江面,缓缓前行着。
行船数日,苏黛着了凉,再加上怀着孩子,这胃口越发差了,基本上是吃什么吐什么。原本有些红润的脸蛋苍白了几分,李嬷嬷和红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恨不得将补药全塞进苏黛身子里。
苏黛披着外衣,抱膝静静地坐在船头,浅笑着望着那碧波荡漾的太湖水。忽地似想起了什么,苏黛樱唇微抿着,低头从怀中掏出那块紫檀木牌。这是那人留下的明教光明右使的令牌,曰:“右使令”,“持此令牌者,如见光明右使。”
苏黛唇角微抽着,低头再看了看那范遥留下的白纸素笺,指尖微微触过那几枝梅花,游弋至那秀逸清雅的字迹。
竟真是……范遥。
苏黛默然无语,心道,她穿越至这个世界,一向循规蹈矩,唯一一次也只不过去了趟清风楼。可那日,她见过的明教高层也只布袋和尚说不得和一位不知名的白衫男子,前者身形就不像,范遥高瘦得多;后者气质不像,范遥更为雅气。于是,她便将此归结于曾经的苏家小姐留下的债。
只是,那范右使不是对那绝色美人紫衫龙王黛绮丝“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吗?
这苏家小姐又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这苏家小姐还曾经红杏出墙过?
可无论哪一点,她都觉得是天雷阵阵,额头疼得紧。
这太湖的风景如此之好,她却在想这些煞风景的事,不好啊不好。
轻舟微动,薄帘掀起,李嬷嬷笑着道:“小姐,药煎好了。”
苏黛望了望那银盘上正冒着淡淡薄烟的药,扶额苦笑,这个李嬷嬷真当她是病秧子了,感冒都好得差不多了,这药也不用再日日喂着她吃吧。
“啊!——快来人啊!”红袖的尖叫声自船尾传来,打断了苏黛的若有所思。
却见李嬷嬷神色一变,只身影一闪,如疾风般一跃而起,朝船尾掠去。
苏黛将令牌纸笺收回怀中,带上面纱,才慢慢起身向船尾走去,有李嬷嬷在怕是出不了什么意外。
走到船尾时,下人们纷纷聚在了船尾一处,踮着脚望着。透过人群,苏黛只见红袖的长辫子拖在船板上,却不见李嬷嬷的身影。
“小姐,这红袖捞鱼玩的时候,捞了个人回来。”李嬷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苏黛闻言,转过身,面露诧异,随即又瞥见李嬷嬷不悦地神色,便问:“可是有何不妥?”
“这太湖万顷碧波之上,水寇众多。老奴远远瞧着,却见那人肩部插着一支毒箭,也不知这人到底是何人,贸贸然地救人,着实不妥。”李嬷嬷眯着眼,眼底厉色一闪而逝。
“小姐……”红袖的衣衫早湿了大半,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想是听到了李嬷嬷的话。
苏黛瞥了一眼李嬷嬷,以李嬷嬷的武功,怕是故意让红袖听到的吧。
恰在这时,苏家随性的几名小厮将那人拽了上来,却见那人还有气息,便向李嬷嬷回报。
“小姐,这……”下人久久不见回复,便将视线移向了带着面纱的苏黛。
只见船板上一个男子面朝下趴着,肩部插着一支毒箭,衣衫染血,肩部,胸部处的血色浓黑,泛着一阵腥臭。
苏黛只远远站着,便闻着阵阵腥味。一阵反胃,让她皱起了眉头。
“小姐。”却是李嬷嬷提醒道,“我看那人血色淤黑,怕是重了毒箭,这在水中泡了数日能不死,可见必是江湖中人。”
“小姐,奴婢以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姐平日里又是个心善的,此时怎可以见死不救呢!”红袖瞪大了眼,眼底满是倔强。
红袖这话显然让苏黛下不了台,苏黛无奈地摇了摇头,围着那“浮尸”走了一圈,蓦然道:“把他给我翻过来。”
下人虽不解,但仍是照做。
这人到底长得如何,怕是看不清了。这眼啊,嘴巴啊,脸蛋啊,全肿到一块了,活脱脱得看着像个猪头。
只是这人穿得石青色的衣服,料子倒是上等,这腰间还挂着个葫芦,那葫芦呈墨黑,外壳上还雕刻着一只长着獠牙的“小鸟”,倒也有趣。
“嬷嬷,你且站我身边。”万一诈尸什么的,也有李嬷嬷保驾,于是,苏黛笑得越发温柔了。
见此一旁的红袖不由抿紧了唇。
李嬷嬷此时只板着一张脸,默默地站到一旁,心道,上次小姐笑得那么温柔,是听到两个爱嚼舌头的两个婆子在背后说“小姐克夫又克父,是个扫把星,这老爷怕也是不行了”。翌日,小姐仍是笑意妍妍,可这两个婆子却因手脚不干净被撵出了府。
不知这回,小姐打算做什么呢?李嬷嬷半敛着眸面色平淡。
苏黛半蹲下去,正要伸手去解那葫芦,却听那人痛苦地闷哼了一声,不由一愣。视线移向了那人红黑色的伤口上,柳眉轻蹙着,叹了口气。
死亡这个两字,没想到的时候便觉得很遥远,但是该到感觉到它,并亲眼要见证它时,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忍。
苏黛自嘲一笑,只是还未等唇角的弧度延展,鼻翼间浓浓的血腥味让她一阵翻涌,孕吐……
“罢了。嬷嬷,你让下人好身照料着吧。”说罢,便转身回房,脚步却也越来越快。
见苏黛走得如此之急,李嬷嬷却只以为自家小姐是见不惯血腥场面,不由叹了叹气,看苏黛的眼光也越发深邃了,心道,小姐果然还是太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