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级风》sissycici“昨晚又再见到你,你还是那么美丽,渴望永远这距离,就是和你在一起。”——《暗恋》陶喆夜里。一架从纽约飞往祁南的航班,正平稳穿过气流。“诶,考你一下。”“考我什么?”“我们坐的航班机型是什么?”“嗯,sl7772。”“那是航班号。”“那是?”“是,波音520。”……经济舱内,右侧靠窗的座位边,与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并肩而坐的周晚,只能被迫窝在角落,不舒服的垂着颈,闭眼休息。长时间的飞行,让她疲倦不已。忽然,少年和少女清澈透亮的声音,在她的耳畔轻轻回绕。那番似曾相识的话,让她以为是自己在梦里拾起了关于青春、关于与某个人的回忆。直到飞机遇到气流,机身微微摇晃,她猛地睁开眼,不经意间,透过前排座位的缝隙,她看到男孩偷吻了女孩。“你干嘛亲我啊?”“笨蛋,哪里有波音520。”女孩呆呆看着男孩,羞红了脸。男孩紧张的去摸她的手,“我如愿考上了航空大学,四年后,就能成为一名飞行员,但我还有一个心愿,也很想实现,愿望是,我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周晚笑了笑。原来那不是梦,而是她偷窥了一场,少年的暗恋成真。经济舱有些拥挤,周晚睡不踏实。又是一次半睡半醒间,她的耳边依稀传来了空姐与女乘客的对话声。她扭头,看了过去,是一名女学生在央求空姐给她换座位。空姐扶着椅背,半蹲下,微笑着说,“女士,很抱歉,我们经济舱和头等舱的位置都已经坐满,无法帮您更换座位。”女学生打扮时髦又个性,她撇了一眼旁边衣衫破旧的中年男子,皱起眉,“我加钱,我换头等舱。”空姐耐心重复:“女士,抱歉,头等舱也已经坐满。”从女学生刚刚的表情里,空姐不难读出她迫切想换座位的原因。旁边的中年男子很敏感,他迅速将身上有味道的外套脱下,慌乱地卷起,递给了空姐,“你好,可以帮我把衣服收起来吗?”外套塞进了空姐的手中后,男子尴尬的解释,“不好意思,可能是因为我外套上有味道,让旁边的姑娘感觉到不舒服了。”他连忙转头女学生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对不起。”朴实敦厚的长相,让他的道歉看上去有点心疼。女学生突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也不是这个意思。”男子怕小姑娘还在生气,又解释又道歉,“我是农村来的,我送女儿去美国读书,这是我第二次坐飞机,是我穿了有味道的衣服,影响到了大家,对不起。”女学生埋头抿唇,像是为自己刚刚不礼貌的行为感到羞愧。周晚的目光移向了空姐。只听见空姐轻声说了一句“等我一下”,然后走去了服务间,再次折回座位边时,她手里多了两张纸和两盒巧克力。她将纸和巧克力递到了女学生和男子的手边,“送给你们的。”女学生和男子看了看纸上的画后,不禁对视一笑。算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周晚收回视线,她很好奇空姐在纸条上写了什么。想着想着,袭来困意,她眯上眼睛,斜着脑袋,睡着了。七个小时后,航班抵达了祁南羽志国际机场t2航站楼。飞机滑行到停机位停稳后,机舱内发出解安全扣、起身、打开行李架的动静。“欢迎您乘坐星荣航空,再见。”空姐站在舱门边,优雅礼貌的送走每一位乘客。等到座位差不多都空了后,周晚才起身,她走到舱门边,是刚刚处理插曲的空姐,长途飞行,脸上也见不到丝毫疲惫,依旧保持该有的专业素养,鞠躬、微笑。直到所有乘客全部下飞机,空姐才捶肩揉背。“shirley,你真的要离职吗?”舒曼终于可以聊点私事。时雪菲边收拾点头,“嗯。”“已经确定了?没余地了?”“嗯。”舒曼扯住时雪菲的胳膊,叹气,“其实我也理解你,你在星荣做了三年,硬生生把小航空公司的服务做得比大公司还厉害,不给你涨薪就算了,现在公司还被收购,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换血也只会让我们做配,这样想想,确实没劲。”时雪菲对她笑,“别过度分析我,我只是累了,想休息一阵。”“嗯。”收拾完后,舒曼和时雪菲推着拉杆箱往机舱外走,蓝白色的制服剪裁贴身,称得身材高挑有致,穿梭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是一道明艳的风景。舒曼看了一眼手表,问,“对了,一会要不要去那家新开的brunch?”“今天不行。”时雪菲解释,“kelly姐叫我回公司开会,听说新老板要来,下次再陪你。”“好。”舒曼说,“还有,反正决定要走了,不管会上发生什么,都平常心对待。”“嗯,我知道。”3月的祁南,蛰伏了一个冬季后,是一副春光和煦的景色。来接周晚的是她的助理,卫也,一个从集团实习生做上来的小男生,祁南大学管理系毕业的高材生,跟了她一年,为人聪明,做事细致、有条理,目前为止,她还算满意。周晚坐进了白色的卡宴里,车是她上半年新换的,当时试了一圈,这款她开着最顺手。将行李放进后备箱的卫也,匆匆上了车,给老板递去了一只保温杯,“这么连轴转,是人都受不了,先喝点热水,能舒服点。”“嗯,谢谢。”周晚抿了一口,发现不是普通的白开水,里面还放了补气血的枸杞和甘草,“卫也,你还真是我见过最细心的男生。”卫也笑了笑,然后将车开出了停车坪。前面是拥挤路段,只能耐心等待。马路边的大叶榕,葱葱郁郁。车窗开了一条小缝,卫也从后视镜里看见老板面色疲惫,便问:“penny,需不需要我将下午的会议推迟到明天上午,我担心你舟车劳顿,需要休息。”周晚不喜欢自己的助理叫自己“周总”,冰冷,没有人情味,所以如果没有外人,卫也通常会叫她的英文名。“不用。”周晚揉了揉眉心,“突然推迟会议,会耽误大家的工作计划,我回办公室躺一躺就行,通知大家,3点准时开会。”“是。”再从后视镜里看去,卫也看到老板已经闭目休息。一直以来,他都很佩服自己的老板。这个外表文弱瘦小的女生,身体里似乎藏了巨大的能量。和那些雷厉风行的女领导不同,在她身上几乎看不到棱角,可就是这样一个毫无老板架子,甚至温柔到没有脾气的女生,在去年正式接手了名震一方的周氏集团,成为了难得一见的女继承人。星荣航空公司的位置不在祁南cbd区域,相对有点偏,因为原老板出了名的抠门,也正因如此,离职、跳槽率出奇的高,这也就导致重要部门的员工素质,参差不齐。下车后,卫也开路,引着周晚走进了19层的会议室。大概是两周前,周氏集团内部经过商讨后,董事长周知然派了三位经验颇丰的高层,帮助周晚一起管理星荣。对周晚来说,这又是一次挑战,但对这三位男经理来说,是一件十分不痛快的事,他们除了不认可董事长这次收购的决定,还有不服给他女儿做配的安排。百叶窗拉下,卫也另一位助理一起准备开会的事宜。
会议桌前,时雪菲挨着主任乘务长吴凯利坐,其实她不明白,以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会出现在公司高层会议的名单中,她以为是kelly姐的推荐,但吴凯利却说不是她,是上头钦点的。原本想飞完这趟就提交辞职信的时雪菲,此时纠结又不安。突然,吴凯利推了推时雪菲,“新老板来了。”时雪菲顺着一排人的目光望去,看到走进来的女人,她错愕住。……她竟然是星荣的新老板?“都到齐了吗?”周晚在主位上坐下。清点人数后,卫也答道:“到齐了。”“开始吧。”卫也打开了投影。屏幕里正在展示的是一份星荣航空的年度报表,从各个维度对星荣这几年的运营进行了总结与分析。这份更新后的报表,卫也是在开会前半个小时收到,他在办公室里迅速过了一遍,看到新添加的内容,他顿时明白老板选择坐经济舱的原因,根本不是因为所谓的“头等舱无票”。会议桌两旁的人,在认真听。周晚条理清晰:“航空公司属于服务行业,因此乘客的反馈十分重要。我从网站和网络平台,搜集了一部分乘客对星荣的网评,投诉最多的是航班延误与取消的情况,也曾发生过网红乘坐我航的航班,因延误,而质问机长姓名、指责机组人员,在社交媒体进行维权的事件。”听到这里,几位老员工没脸的低下头。周晚:“当然,也不全是差评,相反,大家对我们空乘组的服务质量,褒奖有加,甚至认为在服务方面超过了大型航空公司。”老员工们又纷纷抬起了头。周晚看向吴凯利,夸道:“乘务组做得很棒。”吴凯利笑着回应:“谢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视线稍稍挪开,周晚对吴凯利身边貌美的空姐说,“我认识你,你叫时雪菲,上次在处理台风天航班延误事件中,表现很出色。所以我这次从纽约回来,特意选了星荣的航班,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够有幸见到你,当然,我运气不错。”原来是“微服私访”。在会议上被新老板高调表扬,时雪菲受宠若惊,只拘谨的说了声“谢谢”。一名年纪五十出头、姓付的男经理,举手示意,提出了质疑,“据我了解,星荣航空之前在网络上不只出现过一例因延误维权的事件,口碑一跌再跌,想要在短时间挽回口碑,恐怕没那么容易。”被集团总部派来星荣,他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是,并不容易。”周晚说,“所以需要我们改变。”“怎么改?”“换血。”“……”会议室里,议论声不断。卫也看到周晚点头后,他点开了自己的ppt。“我们听听卫也的想法。”周晚一出声,桌前的人立刻安静。ppt里不是枯燥的数据,而是业内几位明星机长的资料,卫也说,“我的想法是,想要挽回口碑,我们需要对飞行部进行部分换血,以及加强培训和管理。”幻灯片一张张的切换,深深浅浅的光影在桌面上扫过。经理们抬头看着那些赫赫有名的机长,不禁摇头,认为根本不可能搬得动这些人物。卫也没看他们的表情,而是介绍起自己挑选出来的机长。听着介绍,周晚时而抬头时而低头处理工作,直到无意间的抬眸,右上角的照片吸引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黑白色的飞行员制服,让那张本来就过分英俊的脸,添加了一份职业的成熟魅力。那么多年过去了,他身上的傲慢和狂劲并未削减半分,反而更强烈,尤其是那双眼睛,坚定、执着又炯炯有神。一时间,办公室里全在讨论起这位“明星机师”。“许博洲不是一直在香港飞吗,会来内地吗?”“不知道,不过我挺喜欢他的,之前看过他在澳洲的采访,不仅专业能力过硬,脑子里也很有东西,很厉害。”“前段时间他从红港离职还闹得沸沸扬扬,都猜他会去哪。”“像他这种人物,应该抢着要吧,怎么会来我们星荣。”……投影没关,还停留在同一页。卫也转过身,面对众人的议论,他忽然局促起来。付经理身子往前一伏,摩擦掌心,说:“周总,您也不要误会,我们没恶意,毕竟星荣在航空公司里的排名几乎垫底,我们担心邀请不到如此优秀的机长加入我们,也很正常。”周晚并没有生气,安抚民心,“嗯,我明白,也很理解你们的担忧。”眼眸抬起,她盯着屏幕里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说道,“引进人才的难题,由我来解决,我会尽快给大家带来好消息。”办公室里的声音,戛然而止。会议结束后,周晚回到办公室。由于后面计划将星荣搬去cbd,所以这间装修陈旧的房间,算是她的临时办公区。周晚走去窗边,太阳已经西下,昏黄的光影从百叶窗里投射进来,浅浅的覆在手机屏幕上,她的指尖在通讯录里划动,在寻找那个熟悉的人名时,她才顿时反应过来,好像很久没有联系他了。有多久呢。她在想。半年?不对,一年?好像,还要更久。退出通讯录,周晚划开微信,点开了那个许久没有联络过的微信名。看着冰冷的时间分割线,她发现,上一次问候,还是在除夕夜。他发了一条:「新年快乐,周晚。」而她的回复,却是在三天后:「新年快乐,许博洲。」如果不是因为今天的会议,她不会特意去搜索他们的聊天的记录。每一次都是他主动。每一次以她的忙碌冷淡收尾。曾经那么亲密无间的好朋友,转眼,遥远又陌生。下班高峰期,楼下是人潮涌动,周晚还站在窗边,手中的屏幕亮了又熄灭,熄灭了又亮,指尖在熟悉的名字上徘徊,深呼吸后,她给这位昔日好友,拨去了一通电话。长长的电流声,有些刺耳。大概响了六、七声后,电话才接通。“喂。”先开口的是周晚。只是电话那头,迟迟没有人出声。周晚喊了一声名字,“许博洲,你在吗?”见还是没人回应,她担心是不是打电话的时机不对,或者接电话的人不是许博洲,而是他的女朋友。“不好意思,打扰了……”“对我就这么点耐心?”周晚刚准备挂电话,那头终于有人出声。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线,深沉、有力,说话的语气和语调还是那般冷冷淡淡,和少年时期的他,并无二致。除了抱歉,周晚暂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许博洲:“找我有什么事吗?”“你什么时候回祁南?”周晚问。电话里头,许博洲的声音很低,“我已经回来一个月了。”“……”周晚微怔,她又说了一声抱歉,然后问去,“那你最近哪天方便,我想约你见一面。”“后面几天我都有安排,今天晚上有时间,你可以吗?”许博洲反问。确定今晚没有重要的安排后,周晚答应了他:“好,你在哪,我现在来找你。”可这位老友却惜字如金,只说了三个字。——“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