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十二年,六月。
江宁沈府张灯结彩,阖府上下一片热闹祥和,唯有府中角落的琉璃苑,一片萧条破败。
苑中仅有的两名婢女也在廊下躲懒说嘴。
“整日伺候琉璃苑里的这位,今儿庆贺老爷高中进士咱们都不得前去。”
“老爷半年多没来这了,听说府上快有新夫人了,老爷高中阖府上下都要进京,总不能还带着里头那位病秧子。”
两人压低了声音,可一字一句还是清楚传到了房间里。
苏晚清侧身卧在榻上,因身子弱,午后燥热还免不了盖着棉被。
半年前,她一病不起,请遍江宁大夫依然药石无医,沈老夫人说沈从文春闱在即,不宜与重病之人接触,将她挪到琉璃苑,苏晚清晓得这是婆母对她的嫌恶。
近日,她的病越发重了,浑身无力连起身也觉困难。
嫁入沈府三年,她无所出,一朝病重,沈从文膝下无子,婆母一向刻薄,怎会看她顺眼!
苏晚清努力从床榻上坐起来,看了一眼床边早已凉掉的一碗药和一杯茶,皱了皱眉,想开口唤人。
想起婢女的话,凄凉一笑。
罢了!
不费那劲了!
苏晚清半靠在床头,小脸毫无血色,下巴削尖得像锥子,眼角挂着半干的眼泪。
她是江宁苏家嫡女,自幼丧母,由祖母教养长大,出落得知书达理,亦算得上江宁闺秀之首。
沈从文是沈府嫡子,沈老太爷是先帝亲封的平宁侯,沈家二爷又在京
中任户部侍郎,沈府亦是名门。
苏晚清与沈从文的亲事是两人幼时便定下的,三年前两人大婚亦是佳话一桩。
今年三月,沈从文参加春闱,取中进士,在翰林院的考试中表现极佳,入了翰林院授庶吉士。
今日,沈府办宴便是庆贺沈从文高中,江宁名门宗族皆会前来。
苏晚清想起刚入沈府时,沈从文处处护着她、依着她,她亦是掏心掏肺对他好。
可自她重病,沈从文竟一次也未踏入过琉璃苑!
起初,她盼沈从文高中、盼自己身子大好,两人能再续前缘。
可在琉璃苑越久,听的闲言碎语越多,她想得也越多,后来慢慢想通了。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吱呀!”
厢房门被推开。
苏晚清侧目看去,来人竟是她许久未见的庶妹苏浅。
苏浅噙着笑端着托盘,衣着华丽款款而来,眉梢微扬看着苏晚清,眸子里闪过一丝快意。
“姐姐身子可大好了?”
苏晚清轻咳两声,淡淡地说道。
“不劳妹妹费心。”
苏浅将手中托盘放在软塌的矮几上,寻了一处坐了下来。
“姐姐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竟不好奇妹妹是如何进得来这琉璃苑吗?莫不是从文哥哥已经同你说了?”
从文哥哥?
本应唤姐夫,苏浅却唤得如此亲密。
苏晚清浑身窜上来一阵冰冷!
怎么能。。。。。。沈从文怎敢这么对她?
她还没死!
沈家夫人还是她!
怎可让苏浅这般明目张胆登
堂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