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翡无言以对。
恶蛟喉咙里咕噜了两声,像是在自言自语的抱怨什么,随后明黄色的眼睛转了一圈,带着些狡猾的味道,吐出了口中的长舌,那舌头和蛇还有些类似,上面十分明显的分叉,就这么直直的冲着林如翡便来了。
林如翡呆立在原地,便感到自己的腰上被舌头缠了一圈,站在他身侧的顾玄都暴怒:“收回去——你剩下的那根角也不想要了吗——”
恶蛟却抓住机会,上上下下把林如翡舔了个遍,才恋恋不舍收回了舌头。
林如翡被他搞得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黏糊糊的口水,腥臭就不说了,上面甚至还带着几只鱼虾,他茫然道了声:“玄都……”惊的连前辈二字都忘了加。
本来陷入了暴怒中的顾玄都听到玄都二字却忽的镇定了,道:“你叫我什么?”
林如翡说:“玄都……”他低头看着自己满手粘液,木着脸,“我……”
顾玄都微笑道:“没事没事,待会儿洗个澡就好了。”他说着又给了那恶蛟一脚——踢开了恶蛟那试探着又想凑过来的脑袋。
“封、封什么,怎么封?”林如翡终于回过了神,立马想将眼前的恶蛟送走,连忙问道,“封了是不是它就走了?”
顾玄都喉咙微动,到底是没敢告诉林如翡这恶蛟想让他帮它剔剔牙,怕这话一出吓到林如翡,于是糊弄的点点头:“是是是,你说了,他就走了。”
林如翡连忙转头,对着又开始兴奋躁动的恶蛟道:“你是龙,你是龙,你是龙——”怕恶蛟听不清楚似得,连着说了三遍。
他说完这三句,恶蛟便出一声长啸,长长的身体松开了死死缠住的小船,身上的黑色鳞片开始大块大块的掉落,重生出的鳞片,依旧是黑色,只是带上了一抹暗沉的金色。
恶蛟身躯在江中搅动,击落无数山石,河道震颤飞腾,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其中喷涌而出。
小船在激流上摇晃,却始终没有下沉,直到恶蛟一身黑鳞渐渐蜕完,江面才渐渐平息。
恍惚间,林如翡却觉得这画面好似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似得。
顾玄都呵斥道:“别扭了!”
恶蛟对着顾玄都就喷出一口水来,被早有防备的顾玄都一剑挥开,他不豫道:“把你丢在这里三百年,的确是我不对,但既然我已经完成了誓言,你也该离开此地,不许再在江中兴风作浪,残害过往商客!”
恶蛟低吟一声。
也不知道他这一声低吟什么意思,顾玄都却是看向了身侧站着的林如翡,嘴里淡淡道:“我知道。”
恶蛟这才转身,只是它那双明黄色的眼眸里,依旧存着浓郁的眷恋。
“去吧。”顾玄都沉声喝道,“不许再待在此地!”
恶蛟巨大的身形没入江面,形成一片漆黑的阴影,缓缓向着下游的方向去了。再过几月,便到了汛期,那是走蛟的最好日子,待它顺着山洪入了海,它便再也不是蛟,而是一条可以吞云吐雾的海龙了。
只是不知为何,潜入水中的那一刻,它却忽的想起了几百年前,一脸嫌弃的用手中剑刃为他剔着牙齿的少年仙人。
涛声依旧,不见蛟龙,小船重落到了江面上,随着流水一路往下。
昏迷的江潮儿缓缓的坐起身来,看见了面无表情立在船头的林如翡,只是和他昏迷前相比,眼前的贵公子似乎狼狈了许多,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两个侍女正蹙着眉头用剑气帮他清理衣服上的水渍,然而那水渍似乎有些特别,怎么都弄不干净。
最后公子先放弃了,扬声长叹,揉着酸痛的肩膀说不用再擦,见江潮儿醒了,忙问他下游的码头还有多久才到。
江潮儿依稀记得自己昏迷前,看见了一颗硕大的蛟龙脑袋,可是现在四周空空只见峭壁,哪有什么蛟龙的身影,仿佛刚才看到的可怖景象只是一场噩梦似得。
“约莫还有半个时辰。”江潮儿道,“过了前面的一段水滩,便差不多到了信州北边的码头。”
林如翡这才松了口气,看着自己浑身上下黏糊糊的液体,半晌都打不起精神。
顾玄都说这也算是龙涎,剑气难除,但清水能轻松的清洗干净。
林如翡垂着脑袋坐在船边,心里期盼着能快些到码头,他觉得自己都要臭掉了。
江潮儿又举起了船桨,一边控制着船的方向,一边小心翼翼的询问刚才生了什么。
林如翡想了想,说他把江中的蛟龙劝走了,以后它不会再在此地兴风作浪。
江潮儿瞪圆了眼睛,似有不信:“劝走、走了?”
林如翡道:“走了。”
江潮儿道:“真走啦?”
林如翡点头,
江潮儿欲言又止,他有很多想说的话,但因为话太多了,反而堆在了喉咙里,半晌都吐不出一个字来。林如翡无精打采的靠着桅杆,因为身上这些黏腻的液体,觉得连两岸的风景都没那么吸引人了。
浮花玉蕊则木着脸坐在船舱里,她们两人刚才目睹了船上生的一切,却是不明白林如翡到底说了些什么,将那蛟龙轻松的赶走了。这个明明和她们一同长大的公子,却因为一株桃树,身上多了许多看不透的秘密。
玉蕊懵懂不知,浮花却能隐约感觉到,公子身上的事,已经触及天道,不是她们这种五境修为的修者能窥探的,因而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出言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