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外喧闹一片,一如往常那般朝气蓬勃,偶尔有特地赶来求医的,见大门紧闭,不是骂骂咧咧就是哀嚎着没命活了。
哪怕许神医一副臭脾气,可他们还不是求着他么。
又或有路过的妇人们不加遮掩得议论,说许大夫那个没名分的老婆快病死了,这会儿医馆关门,该是回老家去了吧。
外面的怒骂哀叹,门内的许奕安丝毫不理会,他盯着前厅里那满墙的药斗,浑身有些冷,指尖微微抖着。
“我不是无辜的,我完全清楚许家养小兽的事情,甚至亲眼看着那些小兽被喂毒。又见到一批批的死尸被拖走都无动于衷。我和他们,没有区别……”
他终究有着许家残忍冷漠的本性,学的是救人性命的医术,干的是害人性命的勾当。再是被人当个神医也洗不清血债。
无患看着他那双摊开的手,这动作仿佛上面还残留着未干涸的血迹般。在静默了很久之后,她移步蹲在他身前,握着他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侧脸。
许奕安没想到她会这样,居然怕弄脏了她的脸就想抽回手。无患却抓得很紧,让他的掌心拂过自己的眉眼。
“我不想杀戮,刀下却有数不尽的亡魂,你被许家控制,也不是出于本意。既然你能让我放下,又怎么能怪的了你。许奕安。我们是一样的人啊。”
一个被许家迫害成了终生为权臣卖命的刺客,一个被至亲之人利用到差点疯癫,他们都是许家的受害者。
她说:“许奕安,我不怪你了,也不回何家,但你得答应我两件事。第一,就算我死你也不要回去求许家,我宁死不受许家威胁,听明白了没。”
许奕安猛地拉住她的手,眼里忽而便有了神采,“真的?!”
“真的。”无患的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头,指节苍白无华,“另一件事,到了那天,不要哭。”
害死她的是许家,许奕安要是哭了,就太没气性了。
许奕安愣了好久,抓着她的手迟疑得点点头,“你真的不走?”
无患无奈起身,顺道把他也拉了起来,“不是你说我走你就自尽么,唉终究还是恨不了你。”
就算是孽缘,也随心所欲把这缘续到最后吧,他只是许奕安,爱上了就放不下。
两人携手回到后院的时候,忠叔上前欲言又止,视线落到他们相扣的十指上,竟跪倒在无患的面前。
被行此大礼,无患迅避开,“这是何意?”
忠叔毕竟说了不该说的话。和许奕安也好无患也好,都再回不到之前的亲切,也知道无患不会再看着许奕安的面子上迁就他了。
“何姑娘,之前对您恶语相向,实乃一时激动,也是因为不想看到许大夫煎熬。还请姑娘谅我跟了许大夫这些年……”
无患不置可否,心知肚明他这是在借着自己求许奕安呢。
虽说是忠叔的一句话让她和许奕安放下心中芥蒂,可她又实实在在得介意他这个许家人的身份,自然不会跟他客气。
“我这个在许家连人都不算的小兽,担不起你的大礼,也轮不到我来原谅你。”
忠叔身形一顿,随即伏得更低了些,许奕安几不可闻得冷哼了一声,牵着无患转身走人,一点让他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还想求他原谅?好歹跟了他许奕安这么多年。该知道有哪些错是不能犯的,既然他骨子里就和许家人一样,就别再他面前添堵。
他的表态忠叔怎会看不出来,懊悔得以额触地。也是,犯了大忌,还指望能继续留下来么,没有直接把他轰走,已经是给足脸面了。
回头看了眼跪地不起的忠叔,无患突然停住了脚步,一番深思之后,她又折回了忠叔身侧,依旧不肯受他的大礼。
“你不能走。”
忠叔愕然抬头,许奕安却不明白了,“他凭什么还能留下。”
“凭你需要有个人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