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虫鸣吵嚷,昏黄的老路灯下摇蚊乱撞。
时纯忽略肩头一紧,余光就看到李一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了过来,她下意识想挣脱他的手臂,就听到对方侧过身,突然声音极低地嘱咐了句,“别怕,站我身后。”
时纯微怔,瞬间竟有些茫然。
直到被李一叙带到裴今澜面前,她才反应过来,他刚刚是以为自己被吓到了,习惯性地想护着她。
时纯心里酸楚,却也不再抗拒,她端站在李一叙身侧,只当是陪他演最后一场戏。
“裴总,又见面了。”
李一叙微微颔首,语气颇为熟稔。
时纯静默听着,等了半晌,却迟迟没见裴今澜的一句回复。
她忍不住抬起头,正好与裴今澜的目光不期而遇,后者完全忽略李一叙的搭讪,只定定地瞧着她,旁若无人地打量,“事办完了?”
果然,裴今澜是故意引导她去找李一叙的。
“您认识我女朋友?”
时纯视线被挡,李一叙就那么突兀地横在她的面前,宽阔的肩膀几乎遮住了对面所有的视线。
时纯有些意外。
李一叙这人素来行事周到,哪怕出身世家,又少年得意,也从未在公开场合言行逾越,就算是面对三教九流之辈,也放得下架子,碰得起杯,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可刚刚这句。
他话音里的强调实在明显,就连时纯自己都觉得过分刻意。
“女朋
友?”
裴今澜显然也读懂了他的意图,却不留情面地挑破道,“我看未必。”
他说这话时语气寻常,惯常倚向后座,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车窗上掸了下,半截松散的青色旋即凋零在半空。
李一叙端挺着脊背,余光掠过身后的时纯,目光渐渐有些冷却。
裴家在烊京城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即使在祖父那辈,也只算是泛泛之交。现如今,他跟裴今澜更谈不上熟络,在交叉的熟人场子里碰上,也无甚交流,向来泾渭分明。
可身在其中,他自然也比旁人更清楚,这位是靠什么走到如今的地位。
心黑手狠,向来不管不顾。
阿纯怎么会招惹到这种人?
时纯见李一叙不作声,也静默地站着。
她满打算就躲李一叙身后当个哑巴摆设,再寻个机会找借口离开,突然就听到车里那位点名道:“小学妹,捉迷藏很好玩?”
男人慢悠悠的腔调随风而来,时纯听着他那句略显亲近的招呼,瞬间有种被勘破心思的尴尬。
她不得不从李一叙身后走上前,听对面半点动静也无,便忍不住抬眼去看。
漆黑的车窗掩住了裴今澜半张脸,他秾艳的眼眸浅垂,拇指慢悠悠地揉着眉骨,表情似乎还有些不耐烦。
那副兴味索然的样子,让她不由自主想起那天他们初遇。
“上车。”
“走不走?”
两句话,异曲同工。
“抱歉。”
李一叙蓦地打破寂静,短暂地纾解了时纯的
为难。
他谦逊又端持,哪怕是身处弱势也并不怯懦,于距离车门一步之遥,告辞道:“我们还有些私事要处理,不方便继续打扰。下次我做东,还请裴总赏脸喝几杯。”
李一叙言毕,自然而然地携起时纯的手指,两个人刚走开几步,忽然就听到车上的人极轻地笑了下。
时纯缩了下手指,她莫名有些不安,侧头一看,旁边的李一叙也慢下步子。
“李导推陈出新,大力扶持新生代影人。”裴今澜不急不缓地道,“我很欣赏。”
他难得夸奖起人,却听得李一叙隐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