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依若收集的那份,有江宇文在,他根本毫不在意,但这份不同。江宇文说过,如果他自己做得不隐秘,神仙也帮不了。他心知肚明,这份资料有多确凿。
他做得这么隐密,这么小心,以为这些东西除了自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太可怕了,她怎么会弄到?
慌乱从他的眼神里显现,这像一个炸弹,一下子把他以为稳如泰山的堤坝炸开,他的优越感,他的居高临下,他的张狂,他的不可一世顿时偃旗息鼓。几乎是第一反应,他两手猛地一分,一阵纸张撕裂的声音。他要撕掉,撕碎它们。他哗哗地把那叠纸张撕碎。
易至美却只安然地坐在那里,一丝轻嘲从唇边勾起,只等他撕完了,在那里咬牙切齿呼呼喘气时,又从包里拿出一份,冷笑道:“你可以继续!”
彭正陶顿时泄气,他哪有不明白,这个女人既然拿来,哪里会只有一份?给他看的,也只会是复印件。
只是刚才实在太恐慌,太惊骇,太震动,这几乎是一种本能反应。他想起江宇文对他说过,不管易至美给他什么,都得稳定阵脚。何况他毕竟在商场摸打滚爬过,很快镇定下来,看向她,声音虽然略带不甘,语气却又居高临下地道:“你想怎么样?”
既然先前在庭上她没有出示用来扭转自己的劣势,说明她还没想把这份东西给别人看。那她给自己看是什么意思?
易至美看着他额头渗出的汗星,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她静静地道:“你清楚,有这些东西,待会儿我只要把这些提交上去,结果会怎么样!而且,我今天不想做亲子鉴定,保不定哪天我突然就想了。彭正陶,你很厉害,这七年来,我就是彻头彻尾一大傻瓜,你蒙了我这么久,也是因为我傻,好蒙,我认了。但是现在,如果你想要我们母子无家可归,我想你不会这么容易如愿!”
她唇角微勾,露出一个讥诮的笑意,嘲讽地道:“我是傻不错,所以你也得防着我这样的傻人突然傻冒,拼个鱼死网破!”
“你到底想怎么样?”彭正陶像重感冒患者似的,声音沙哑而干涩,带着震动和不满,带着悻悻和不甘。
“你这么多财产,我不感兴趣,我只要你买的那套房子,但是你必须要付清所有的尾款。你是生意人,应该知道我的要求并不过份,那是婚内你购置的,本来我就有份。包括车,包括公司,我都有分配权。但是别的我都不要,而且我不需要你再支付别的任何费用,我们母子的生活从此也再与你无关。”
易至美眼底带着深深的寂然,声音平淡中却透着清冽,“我给你两分钟做决定,你仍然可以选择让你那无所不能的大律师继续坚持让我净身出户,或者你可以否认这一切。甚至,你可以继续说我婚内出轨,也是过错方,然后让我们的律师继续展示实力。”
稳操胜券的彭正陶顿时出汗了,他一直以为他很了解易至美,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这个时候的易至美太陌生,陌生到像另一个人。那些软弱和茫然,在她脸上找不到一丝痕迹。几天前还指着他鼻子说:“你被狐狸精迷住,家也不要了,孩子也不要了,你还叫我净身出户,你还有没有良心?”可现在,她哪里还是那个冲动的泼妇?
这就像一个陷阱,她已经挖好了坑,设好了局,他主动跳下去,或者还能趋避一些东西,如果被动跳下去,会丢掉半条命。
而她之所以现在才拿出来,意思很明显,她放弃可以到手的很多东西,只为了避免做那个亲子鉴定。这样一来,他心里顿时充满怀疑,逼视着她,道:“你为了不做亲子鉴定,竟然只要一套房子。你说,彭程是不是真的不是我儿子?”
易至美冷笑道:“他是不是你儿子有什么关系?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当他是你儿子!你和你的律师挖空心思,不就为了证明他不是你儿子吗?”
他不想付抚养费是一回事,若彭程真不是他儿子,这性质就完全不一样。彭正陶顿时大怒,怒气冲冲地骂道:“易至美,原来你真是这样的女人!原来真的是你出轨在先!你休想我给你房子。我什么都不会给你,你这个水性杨花,红杏出墙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得到我的房子,有什么资格来分我的财产?”
“你可以试试!”易至美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声音清冷。
“哼!”彭正陶冷笑,“就算你拿出这些东西也没有用,彭程不是我儿子,我有理由让你们母子净身出户,江律师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易至美也笑了,她看着气急败坏的彭正陶,慢腾腾地道:“有用没用,不是我说了算。你可以赌,你有五成机会让我净身出户,也有五成机会让你自己一文不名。”
彭正陶一怔,的确,如果她同意做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彭程不是他儿子,易至美将得不到他任何财产;但如果,万一彭程是他儿子,那转移财产,污蔑,无中生有的这些手段到时明白呈现出来,他必定被判净身出户。
至于之前的那套房子,是他的不错,可光有一套房子有什么用?
易至美就是看穿他不敢赌,她那么镇定自若,那么胸有成竹,让他难以判断,他到底是应该赌,还是应该妥协?
他想起什么,腾地站起来,怒视着她:“是有人教你这么做的是不是?那个人就是你那老同学是不是?”这个一直在家不修边幅浑浑噩噩般过日子的女人,怎么突然之间会变得这么精明?一定是有人在身后指点,说不准他的无中生有并不是空穴来风,为什么她和老同学一起吃了顿饭,整个人就不一样了呢?对,也许他真歪打正着,这个女人在跟他打心里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