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些都不是现在的他能够给予她的。
他爱她,所以他更不能将她拖入他深陷的污糟泥泞中。
闻庭雪的认知越是清晰,他就越痛苦,心脏如同被无形的手撕裂了一般。
撕心裂肺的痛。
黑暗中,手机亮起了唯一的光。
放下手中的瓶子,他拨开凌乱一地的东西,抓住了那点光亮。
是温霓打来的语音电话。
他试着发出声音,可是喉咙里犹如冒着血的腥气,嗓音干裂而沙哑。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再次低头看向手机屏幕时,他眼中的波澜已经平静下来。
只是看着,等着,直到通话被挂断。
他才缓慢地点开了置顶的聊天对话框,艰难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写:温霓,我们分手吧。
对话框上面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看见了。
闻庭雪下意识地锁掉屏幕,不想面对。
可是,屏幕又亮了。
他忍不住,还是解锁了手机。
【温霓:闻庭雪,因为什么?】
冗长的安静。
他纹丝不动,仿若一座凝固的雕塑。
终于,温霓还是忍不住再次打了电话过来。
听筒那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他听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认真,因为或许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通话了。
“喂。”温霓的声音竭力保持平静。
闻庭雪的声带好似被磨砂纸来回打磨过,喑哑地应了一声,“嗯。”
冗长的安静,听筒里只有轻到几不可闻的电流声。
温霓先一步开了口:“是因为家里的债务吗?”
闻庭雪浑身一滞,好不容易蓄的势,在一瞬间便被破了。
“陈思梁已经都告诉我了。二十万而已。我们可以一起努力的,很快就会还清了。”温霓的声音轻如游丝,“闻庭雪,因为这样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闻庭雪默默地别开了眼睛,他无法控制,眼睛里面仿佛下起了倾盆大雨。
那不只是二十万,而是七十万。
他第一次知道,数字也是有重量的,如此沉重。
如此残酷。
“为什么不敢当面跟我说?闻庭雪!”听不见他的回应,温霓周体发凉,语气逐渐激烈,“因为你爱我,你看着我说不出这些话,是吗?”
闻庭雪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不知该如何回应。
听筒里传来浓重的鼻息,是难以压抑的悲伤。
眼眶红透了,温霓猛地大口呼吸,咽下哽咽,喝了半瓶冷水,而后决然地说:“你知道我不会同意的。”
“如果你需要时间,我可以给你。”
“我刚刚收到邮件,我拿到波士顿大学的OFFER了,本来是想偷偷给你一个惊喜的,但是后来……”温霓轻抒一口气,才继续说,“接下去的几个月,我会好好准备托福,在明年八月入学。”
“不管,你去不去伍兹霍尔海洋研究所,我都会去留学。”她一如既往地义无反顾,“一年半的时间,够了吧?”
闻庭雪将头埋在臂弯里,使劲沥干眼里的水,颤抖着发出声音:“别等我了,温霓。”
他的喉头滚动,艰涩地又说了一遍:“别等我了,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温霓竭力使自己说话的语气平缓,平静,“还记得你送我月光花的时候,对我说了什么吗?”
闻庭雪的胸腔起伏,呼吸克制,情绪强忍。
“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就好。”温霓缓缓道,“很多事也并非无法去做,只是难一些而已。”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适用这套道理。”闻庭雪的声音渐轻。
“闻庭雪,是你改变了我。让我相信爱情,让我不要将就地过一生,让我勇敢地追逐梦想。你在我的心里构筑了属于你的世界,可现在却要摧毁它。”温霓忍着泪水,坚定地说,“我不同意,我也不会放弃你。如果你要当逃兵,那就是背叛者。你知道我最痛恨背叛者,我会恨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