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胭脂是他兄的妇人,同床共枕的妻子,此刻在谢愠眼里,她成了十恶不赦的化身。
谢留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官府捉拿犯人,按犯罪大小将人关押在牢房。
杀人在南朝同样不是件小事,按照律法,如果是恶意行凶,自然该以刑犯论处,没有例外要拖到法场斩头,才能平息受害人家属的怨怒。
事虽然突然,却是在众目睽睽下生的。
太多人亲眼所见,一个女子手上拿着正在滴血的凶器,从另一种程度上来说,胭脂已经被认定为杀人凶手了。
她逃不掉的。
&1dquo;杀人了,抓住她!”
&1dquo;快,看紧了!别让她跑了!”
大街上嘈杂的声音像极了长嬴里吵闹的蝉鸣,胭脂嘴巴干涩得说不出话,亦或者她不知该怎么朝周围人解释。
她其实不会跑的,她也想弄清楚刚才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胭脂只记得她跟谢伯卿在争执,她情绪不稳,未曾留意到巷子里来了什么人。
车轱辘哒哒哒地在石板上响起,也没有让她分心看过去一眼。
甚至因为她跟谢伯卿谈论的往事过于隐秘,不好被人听见,她巴不得旁人不要注意到他们,也就更不可能偏头观察其他人。
事已至此,就连她都弄不清那把刀是怎么出现在她手里的。
说她狠毒,就算在气头上,她当真从未想过对谢伯卿下手。
算是一点良心未泯,即便是对谢留,她也不过是选择下毒的手段,而不是用这种手握凶器的方式。
但无论怎么说,谢伯卿是彻彻底底地死在她眼前的。
胭脂沉浸在当时的场景中,只觉得遍体生寒,倾盆落下的暴雨打湿了她的衣裳,被捕以后胭脂更无换件衣裳的待遇,就被押到牢房里了。
如今还浑身湿透着,在阴冷潮湿的天气里,哪怕地上铺的有草垛,她还是冷得瑟瑟抖。
&1dquo;大人,就是这了。”
在差役的带领下,谢留出现在牢房前。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两边差役提着灯笼照亮内里的情景,在一片黑暗中的胭脂瞬间无所遁形。
她仿佛停留在另一个世界,面色惨白,两眼无神,魂魄离体般抱着双膝坐在角落,以至于谢留的到来都没有惊起她的注意。
解锁开门,谢留脚步沉稳地缓步进来,差役面面相觑,在谢留冷眸回视过来时一惊,然后将灯挂在牢房外后离开。
胭脂被一只微凉修长的手护住下巴,被迫抬头,惊魂未定的脸上散着寒气,因为寒冷嘴唇都冻乌了。
入眼是一张熟悉的面庞,胭脂意识稍稍回笼,迷惘的眼神落在谢留身上。
&1dquo;你杀人了。”
谢留的语气如同冰窖里的寒冰,让胭脂脊背僵硬凉,她摇头否认,&1dquo;不,我,我没有&he11ip;&he11ip;不是我&he11ip;&he11ip;”
谢留盯着她慌乱到面带懊悔,快要哭出来的脸,眼中是极力在克制的暴戾情绪,&1dquo;申时将近日落以前,你同阿翁出现在武陵巷附近,那一片皆是官宅,你们去那做什么?有人亲眼看见你跟他生争执,就在前后不到两刻他就出事了。街巷外的所有人都对你杀害他的场面亲眼所见,你说不是你,那就拿出证据给我!”
胭脂听着谢留复述她跟谢伯卿今日的行踪,就如重温了一次噩梦般,让她从回忆中惊醒。
&1dquo;不是我杀的他&he11ip;&he11ip;”胭脂解释,却不敢直视谢留此刻的双眼,那里面是浓厚的恨不得将所有事物都挫骨扬灰的怨念,她更心虚害怕不知如何面对这样的谢留。
&1dquo;证据。”谢留说的每个字都透着一股隐忍的狠意。
&1dquo;拿证据给我。”
他冷冷谛视在他逼视下,不愿正脸面对他的胭脂,手指愈用力扣住她的下巴。
胭脂在感到痛的同时,恍然透过谢留的语气和要求现,他进来只说她杀了人,却没有直言她杀了谢伯卿,还坚持要她拿出证据,这是不是代表他是相信她的。
她瞳孔闪过一丝欣喜的火光,可很快又变得微弱起来,直至熄灭,面如死灰。
胭脂声音艰涩:&1dquo;&he11ip;&he11ip;我拿不出证据给你。”
她混乱的记忆到现在想起来,回忆起手上刀柄的触感,还有谢伯卿喷出的血液,都仿佛还处于出事时的场景,在血腥气的萦绕下空气都变得逼仄窒息。
&1dquo;我没看到人,我看不到他&he11ip;&he11ip;只有雪亮的银光&he11ip;&he11ip;”还有她愣然对接下来要生的事一无所知的脸。
然后,然后就变成了她拿着凶器。
没有其他凶手,难道真的是她杀了谢伯卿?回想的痛苦开始带给胭脂一种自我怀疑的幻觉,她的另一只手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保持着微张而不敢合拢的样子,并且时不时地在痉挛般地颤抖。
&1dquo;是我?&he11ip;&he11ip;不是我&he11ip;&he11ip;”胭脂神经地反覆念念叨叨。
而谢留好似忍受够了一般,终于克制不住将她抵到墙背上,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就在收拢力道有意要将她掐死的那一刻,感知到危险的胭脂呆呆地和他对视。
胭脂:&1dquo;你是想要我给阿翁偿命吗?”
她一双乌瞳失去了平日潋滟的神采,一头湿,衣衫凌乱,瑟缩在这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