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就是这座府邸在三十年前曾经辉煌一时,然后只停留在三十年前。
之所以如此,要从这座宅邸的主人,德-特雷维尔老侯爵先生的际遇说起。
特雷维尔家族在旧王朝时代曾经烜赫一时,上代的特雷维尔公爵一直是凡尔赛里的宠臣。在1789年,大革命的风暴开始扫荡整个法兰西,在普遍的对贵族的清算气氛当中,特雷维尔公爵也顺理成章地上了断头台。
他有两个儿子,都逃亡到德意志,成为法兰西的流亡贵族。长子菲利普承袭了公爵爵位,继续侍奉在波旁王族身边,成为普罗旺斯伯爵(也就是后来的国王路易十八)的亲信。
而他的次子,名叫维克托。
在18o2年,当时还是第一执政的拿破仑颁布敕令,宣布赦免那些因种种原因而流亡国外的贵族们,18o4年12月2日这位至尊正式加冕之后,此类敕令一再布。身为前代特雷维尔公爵次子的维克托,在经过多年的外国流亡生活之后,于18o5年返回法国。
众所周知,拿破仑皇帝对从外国返回、恭敬臣服于他的旧贵族一向是相当宽宏大量的——尤其是那些名门世家。他慷慨地优待了维克托,并且满足了维克托从军的愿望。
由于时间的问题,维克托并没有来得及赶上18o5年底使得拿破仑登峰造极的奥斯特里茨战役,无法亲眼看到俄国沙皇和奥地利皇帝求和的窘态,但是在18o6年的耶拿和奥尔斯塔特战役中,身为骑兵军官的维克托奋勇冲杀,带领部下在北德意志大平原上冲垮了普鲁士军队,一路杀进了柏林,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嘉奖和晋升,“勇敢的特雷维尔”也由此在帝国出了名。在后面帝国于奥地利和俄罗斯的战争当中,维克托也屡建功勋,最后被皇帝提拔为将军。
皇帝对自己的有功之臣通常是丝毫不吝惜封赏的,他重新封维克托为帝国的侯爵,并且给予了其他各种荣誉和大量的金钱资助——这座宅邸,就是维克托用皇帝的赏赐购置的,在旧帝国时代,侯爵曾经常在此宴请客人,成为帝国上流社会的一个着名交际地点。甚至有传言,托斯卡纳女大公(即拿破仑的长妹埃莉萨)也曾驾幸过这里。
然而,在1815年帝国崩塌之后,盛景再也不复重现。
波旁王朝复辟之后,维克托和其他重新反正,再度向国王陛下弯腰的归国贵族不同,他拒绝向路易国王低头乞求宽恕,反而继续表现他对旧帝国和皇帝的怀恋。因此,他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冷遇,成为了半薪军官的一员。
【波旁王朝复辟后,拿破仑时代的军官基本都被清退,而且只能领取半薪。】
如果说降薪算是威胁到了特雷维尔家的家业的话,那么投闲置散就是对侯爵家的致命一击了——后来的法国政府,无论是波旁法国还是七月王朝,无论是对西班牙还是对北非出兵,都没有给侯爵以任何机会,因此他也无法通过挣外快来补贴家用(1823年波旁法国出兵干涉了西班牙王位动乱,后占领马德里。而对北非的拓殖一直是几十年来法国政府一贯不变的政策),所以侯爵家的衰败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然而,不论是兴盛还是衰败,是辉煌还是陨落,这里依旧是夏尔的家,这一点是永远不变的。
最近已经年老体衰的侯爵一向早睡,夏尔为了不打搅到老人的睡眠放轻了自己的脚步,打算先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休息一下。
然而……
“啊哈,我们的好汉夏尔总算回来了啊!”
突兀的大声呼喊让夏尔瞬间愣了一下,然后听出了说话人是谁之后他又松了口气。
侯爵从他的房间走了出来,经过走廊走到二楼的楼梯口,神情和蔼地看着台阶下的孙儿。
“爷爷,您怎么……”夏尔仰头看着自己的祖父。
已经年过六旬的侯爵头早已花白,但仍然被精致地梳理分开;虽然脸上有了不少褶皱,但是棱角仍旧颇为刚直,残留有年轻时候美男子的痕迹的。最让人能留下印象的,就是那双充满活力和热情的眼睛,夏尔一直认为这双眼中所保留的激情甚至不会少过一个青年男子。
而此刻,这双眼睛正包含着慈爱凝视着他。
“人一旦到了这个年纪,就不容易睡得着了。你回来搞得这么大动静,早就把我吵醒了。”口吻虽貌似抱怨,但是其中却饱含那种老年人对子孙的深情。但很快,眼光又重新严肃起来,“怎么样,你那边?一切都还顺利吗?”
“嗯……”夏尔迟疑了片刻,然后才回答,“还算是顺利吧。”
“怎么了?生了什么事吗?”侯爵敏锐地感受到了夏尔的片刻迟疑,连忙追问。
夏尔本来不想将这种枝节告诉老人,给其增加不必要的担心的,但是既然侯爵已经追问,他还是决定全盘托出。“会议还算顺利,没有生什么意外状况。但是,在我们开会的地点附近,生了枪战……”
老侯爵挑了挑眉。
“事情是在……”夏尔正欲解释,老人突然打断了他。
“你刚刚才回来,先喝口水,吃点东西,再休息一下,等下到我的房间里详细谈谈今天的事!”他丢下了自己的吩咐,然后慢慢地沿着走廊回到自己的卧室。
“好的。”夏尔点点头,心里一阵感激。
在吃了顿饭之后,夏尔以学童去见老师交作业的心情和气概,敲响了侯爵卧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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