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东府的珍大嫂子,就曾探听过咱们那轮胎买卖。”王熙凤道:“如今她家因那一场风光大葬,已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等咱们那买卖红火了,多半还会求上门来。”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道:“为了你家的私事,怕还要府里让出些好处才成,我也不指着你们能记下这恩情,但凡消停些少给我找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若真不盼着来家记下恩情,也就不会有这话了。
而且先前这买卖操纵在王熙凤手上时,她对宁国府的试探一直不假辞色。
现下换成是王夫人主导,她才想着拿来做个交换,也当真是损公肥私、惠而不费的典范!
却说那轮胎铺子开张,最早也要八月份。
来家父子虽担心天长日久,再生出什么变故来,但见王熙凤拿定了主意,却也不好再提出质疑。
于是忙千恩万谢,又表示回头就把那三千两银子送来。
王熙凤嘴里说着不急,却半点没有要推脱的意思。
但她也不是白拿这钱,在来旺父子面前郑重承诺,等袭爵后就托娘家在京营之中,给来顺安排个实打实的官职。
虽然最多也就是六品,听起来比贾蓉那一千二百两买的龙禁尉,还低了一级——且人家还是最金贵的大内禁卫。
可即便不算人脉出身的差距,贾蓉买的是候补的虚职,王熙凤承诺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差事!
来家父子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这才告辞出来。
但等出了荣国府,来旺头一句话却是:“二奶奶虽说的笃定,可执意要推到几个月后,却怕是没有十成的把握——咱们还是得做好硬来的准备!”
王熙凤又气咻咻坐到了榻上,没好气道:“少给我装木头人儿,有什么赃心烂肺的都掏出来,让我也瞧瞧你们是怎么内外勾连的!”
“奶奶。”
平儿上前给她斟了杯杏仁茶,小心翼翼的道:“这来家又不是外人,怎就说到内外勾连上了。”
“哼”
王熙凤哼了一声,却并未反驳这话。
她又何尝不知平儿会偏帮来家?
如今点名让平儿开口,其实心下已然有了倾向,只是仍旧没法下定决心罢了。
说到底,宁国府那边儿说是亲戚,可也隔着好几层呢。
而来家却是她的陪嫁家人,众所周知的第一心腹。
而王熙凤又是个最爱护短、占便宜的性子,两害相权总还是让来顺袭爵,带给自己的好处更多一些。
平儿隐约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虽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可想想来家如今破釜沉舟的状态,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按道理说,那焦大是被他们乱棍赶出去的,且又没有奴籍在身,这爵位还不是想给谁就给谁?”
“哼”
王熙凤再次冷哼一声,撇嘴道:“这世上的事儿,要都能按照道理来,哪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勾当?”
“可我听说……”
平儿又道:“早年间因为夺爵的事儿,曾惹的勋贵世家们群情激奋,难道东府那边儿就一点不顾及?”
“这能一样?”
王熙凤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是庶子刁奴想要夺嫡,各家自然都容不得——可眼下却是从奴才手里抢爵位,他们怕都巴不得能开个先例呢!”
说白了,还是屁股决定脑袋那一套。
勋贵们想要维护的,从来都是阶级利益,而不是什么公平公正。
“再说了,珍大哥要是彻底恼了,就算夺不走焦大的爵位,难道还不能硬拦着不让继承,直接让这爵位作废?”
“哎”
王熙凤说着,又叹了口气:“错非是怕和东府那边儿结下死仇,我都有心抢了那爵位,给家里的堂兄堂弟们谋个出身。”
来顺虽是王家家生子出身,可如今却是荣国府的下人。
宁荣二府又素来视为一体,焦大自愿把爵位传给来顺,勉强也还能算是内部流通。
如果贾珍最后认可了这事儿,再避重就轻的宣扬一番,说不定还能换些知恩图报、宽宏大度的名头。
但若是王熙凤把这爵位抢回王家,让家中的子弟承袭,这事儿就从下人们私相授受,上升到了两个大家族的利益之争。
届时宁国府若对此不闻不问,就会被人当做是畏惧王家,在勋贵圈里丢尽颜面。
故此,宁国府就算再不想跟王家敌对,怕也只能硬着头皮争上一争了!
而这也正是来家,敢把事情告知王熙凤的重要前提。
却说王熙凤说了这几句,虽则全都在否定平儿的话,但心下反倒坚定了念头。
于是端起那杏仁茶一饮而尽,满口白浊的吩咐道:“去传来家父子进来吧。”
“奶奶?”
平儿提心吊胆的问:“您是要应允……”
王熙凤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等他袭了爵,倒该给你塑个金身供着!”
平儿登时大喜过望,连道:“塑也要先塑奶奶的,我不过就是奶奶身边的捧瓶童女罢了。”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