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许多人对太监观感不好,尤其是那些自诩清高的读书人(但是以前暗地里贿赂讨好太监的也是读书人居多),特意与江从鱼说起吴伴伴当年的遭遇。
江从鱼最是悯弱怜孤的,得知吴伴伴的过往后自是不会拒绝他到府中来养老。
林伯就提出等江从鱼吃饱后见见吴伴伴。
江从鱼惊讶:“已经来了吗?”
林伯对此也有些纳闷,楼远钧才走没多久,吴伴伴就过来了。
吴伴伴还是那张很有福气的圆脸,还是带着和和气气的笑意,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还比年轻时少了几分苦相、多了几分佛像,一点都看不出是个入宫几十年的阉人。
说是先过来侯府住两天观察观察,看看这边缺什么样的人伺候,好回去挑点合江从鱼心意的小内侍。
这态度积极得一点都不像个曾手握皇城内务大权的大太监。
林伯琢磨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据实以告:“已经来了,一直在等着你醒来。”
江从鱼是不喜欢让别人等自己的,闻言飞快解决晚饭,与林伯一起去见这位吴伴伴。
吴伴伴见着江从鱼,眼里满是笑意,笑呵呵地把江从鱼从头到脚夸了一遍,夸得江从鱼这么个自信得不得了的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江从鱼问:“您也认识我爹吗?”
他感觉吴伴伴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自家晚辈。
根据他来京师后的经验,旁人会这样看他多半是因为他爹。
吴伴伴道:“也不算认识,就是偶尔相互传个消息,那个时候朝野上下风声鹤唳,一不小心就是人头落地的下场。我们这些在宫中当差的平时都不敢多说半句话,哪里敢结交外臣。”
江从鱼虽有些纳闷,但也没再深究,毕竟吴伴伴可是楼远钧举荐过来的。
楼远钧不可能会害他。
江从鱼说道:“以后往来应酬的事得劳烦您操心了。”
吴伴伴笑应:“这是分内之事,侯爷不嫌弃我腿脚不够灵便就好。”
江从鱼已经听林伯说过吴伴伴有腿疾的事,是当年被管事太监在冰天雪地里罚跪,差点就把腿给跪废了。
那时虽熬过来了,上了年纪却越来越遭罪,他怕自己的腿脚误事才辞去了身上的紧要职务。
有过伺候当今圣上多年的功劳,吴伴伴本来可以衣锦还乡安度余生的。可他老家没有亲人只有仇人,哪有什么家乡可回呢?
了解到越来越多像吴伴伴他们这些人经历过的事,江从鱼才觉得先皇死得真好,合该举国同庆。
江从鱼又与吴伴伴多聊了一会,才去书房拿书看。他对着书架找了一会,忽地想到楼远钧那本写着批注的书。
当时他都喝醉了,其实没看太清楚上面都批注了什么内容。
江从鱼有点心痒,他觉得这是他多多了解楼远钧的好机会。
作为一个做事直来直去的人,江从鱼有了想法马上就会付诸实践。他提笔刷刷刷地写起信来,在信里与楼远钧说起这个想法。
他想看楼远钧批注过的书,问楼远钧下次能不能给他拿几本。
他也会养成写批注的习惯,等攒得多了也把自己写了批注的书送给楼远钧。
江从鱼把信写好封起来,在林伯过来给他送宵夜的时候托他明儿帮忙找人把信送出去。
林伯虽不太理解为什么白天才刚见过面晚上又要写信,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遇到吴伴伴的时候,林伯还和吴伴伴感慨:现在年轻人交朋友都这么黏糊的吗?年轻真好啊!
吴伴伴笑道:“是啊,年轻可真好。”
他都怕以陛下的性情会孤独终老了,结果天上掉下个江从鱼来,轻而易举便勾动了陛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