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数步远,吴霆及手下袖手而立。
“回、回紫宸殿!”李显惊慌失措地转身奔来:“快护驾,闭锁宫门,传韦爱卿!快!”
所有人静静注视着小皇帝,没有人发声也没有人动,仿佛数十丈外的惨烈厮杀只是一场荒谬的梦境。李显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惊恐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疾喘道:“你们……你们反了,你们大胆……”
“陛下,”吴霆温言道,“朝钟响了,您现在该去上朝。”
李显却根本不能接受这猝不及防的垮台:“胡说八道!侍卫何在?韦卿何在?!我是先帝遗诏立下的太子,你们——”
“朝钟响了,”吴霆几乎有些怜悯地望着皇帝,向自己的手下缓缓一挥手:“来,请陛下上朝。”
李显掉头就跑,然而没跑两步,就被禁卫一拥而上,直接架了起来!
“放开朕!你们想干什么!”李显拼命挣扎:“行刺天子株连九族,你们自寻死路!你们一个个,单超、谢云、天后……”
呼喊声渐渐远去,隔着一道朱红翠瓦的厚重宫墙,警钟回荡在宫城的每个角落,一场飓风般的兵变席卷了整座东内禁苑。
喊杀声从窗棂外传进昏暗的室内,竹榻上,全身被冷汗浸透的谢云缓缓张开眼睛,瞳孔仿佛被水洗过一样湿润。
“……什么时辰了?”
单超坐在榻边,把他上半身都圈在自己坚实有力的臂膀中,低沉道:“酉时了。”
“外面的声音……是……”
“宫变。”
谢云闭上眼,半晌才再次勉力睁开,小声问:“我要死了吗?”
单超笑了起来,把脸埋在他颈侧深吸了口气:“不,师父。我会让你好好活下去,安享尊荣、权位彪炳,再也不会担惊受怕,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这些年来所有的艰难困苦都永远过去了。”
“你教了个不成器的徒弟。等了这么多年,徒弟终于能回来养你了。”
谢云的神志还有些恍惚,挣扎着抬起手,被单超紧握在掌心,亲吻他手腕上冰凉微弱的血脉。
兵戈交激的厮杀声渐渐向南远去,消失在了含元殿方向。谢云怔忪地望着单超,又勉强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英挺的脸:“……你哭了……”
“嗯。”单超含着泪微笑起来:“高兴的。”
门被敲了两下,心腹副将在门外低声道:“将军,羽林军成功围住含元殿了。文武朝臣已经从丹凤门入宫,马鑫等北衙部将正护送天后和冀王上朝,吴霆那边也传信说一切都已布置妥当。”
单超视线须臾不离谢云,只回了个“嗯”字。
“去吧,”谢云嘶哑道,按着单超后脑令他俯下身,专注地接了个吻。
唇舌舔舐气息纠缠,恢弘百里的大明宫化作了泛黄的背景,无数时光在那瞬间灰飞烟灭。
单超终于站起身,英俊的眉目一眨不眨注视谢云,倒退着出了门。
·
日后在史书上流传千年、彻底扭转了大唐历史的一天,终于降临到了长安城硝烟弥漫的天穹下。
含元殿前金钟敲响,苍劲雄浑,久久不息。文武百官列队上朝,忐忑者有之,激愤者有之,心虚复杂与翘首期待者皆有之……中书省几位宰相列在朝堂最前,带领身后群臣,向高高在上的龙椅跪地叩拜下去。
——那金椅上并排坐着的,赫然是神情威严的天后,和面色苍白的李旦。
李旦下手又设一案,单超仗剑坐在案后,面前端端正正奉着血玉虎符,冷漠注视着殿下群臣,随即向镇守在龙椅后的马鑫使了个眼色。
马鑫会意,向下吩咐了几句。少顷只见两道身影进了含元殿,其中一人披头散发、跌跌撞撞,正是狼狈不堪的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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