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我,我们坐在长长的候车椅上,腿随意地伸展着,我歪在椅背上,将已经破裂的石膏取下,然后,举着完整如初的手腕,兀自笑了笑。
“我曾听说,”林子情已经恢复如常,他坐在我旁边,看着眼前的金属轨道,低声道:“在魔族,有一个拥有不败传说的女战士,来历不明,但一直跟随在魔君左右,在魔君征服妖界的战役中居功至伟,后来,魔君问她需要什么赏赐,她说,愿为他的妻子。”
我抿着嘴笑,依旧看着自己的手腕,似听未听。
“她嫁给他后,便放下了手中的一切,不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外界也没有了她的消息。”林子情说着,扭过头望向我,“衍的攻击,不是所有人都能躲得过,知道它盲点的人,本就凤毛麟角。而能够让魔君紧张的人,更是闻所未闻。”
“是你吧,锦夜?”他定定地问。
我站起身,转了个圈,有点俏皮地站在他面前,“就是我啰。不过,不败传说就不用说了,现在啊,就算随便来一个劫匪,都可以把我——”
好吧,我承认自己是乌鸦嘴。
话音还未落呢,便有一个戴着猴子面具的人从柱子后面突然冲了过来,手中拿着长长的西瓜刀,抵在我的脖子上。
“把身上的东西全部交出来!”那人的声音粗噶而难听。
我没有惊,林子情也没有动,我们依旧继续着方才的话题,好像这个冲出来的人只是生命中最最无足轻重的龙套。
“魔族最强的战士,为什么现在连一个区区匪徒都制服不了?”林子情还是坐在长椅上,腿疏疏地伸展着,唇角的弧度,依旧如笑含暖。
“就算你真的有很多问题想问,也麻烦你先让这位先生把刀拿开再说吧?”我的脖子上已经有了痛感,那个人手一抖,似乎不小心割破了我的皮肤。
很疼很疼。
这样一副身体……我自己也很无语。
林子情还在犹豫,然后,我的手机响了,蓝色的屏幕上,不停地闪烁着安穆的名字。
“不好意思,听个电话。”我转头,非常和气纯洁地对这位劫匪先生请示。
那人一怔,随即恼羞成怒,正要将西瓜刀切下去,林子情的“英雄救美”终于姗姗来迟。
他动得很快,上一刻还闲闲地坐在椅子上,下一刻,手已经握住刀柄,将那个人踢倒了。
姿势很优美,动作也堪称行云流水,可我没什么心情观赏。
走远一点,躲开那边的嘈杂声,我按了接听键。
“安穆,你接到小爱了吗?”
“放心,我们现在去机场,我会把他安全带走的。”他笃定地回答完,又无奈地接了一句,“可是,他真的很吵。”
即便安穆不说,我也听到了小爱在那边愤懑不已的抗议声,“电话给我,快松开我,你这只吸血的蚊子!锦夜,锦夜你这个混蛋,你竟然暗算我,你竟然抛弃我,呜呜呜呜,我要去告你,我要把你刚买的沙发全部挠成布条!”
我额上黑线横飘三尺,将听筒稍微移开一些,对安穆说:“让小爱接电话。”
安穆将电话放到了小爱的耳边。
小爱还不能‘亲自’接电话,他正被安穆绑着,奔赴机场呢。
“先闭嘴,如果再说话,下次见面我逼你吃老鼠!”我先阴惨惨地威胁了一句。
小爱的话音一哽,极委屈地噤了声。
待他稳定了,我才继续好声好气地劝慰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g市这段时间不太平,你修行低微,又帮不了我什么,乖,老老实实跟安穆去法国,等事情结束后,我再来接你。不过,你也要注意保护自己,千万别被他们同化了。”
虽然大家都是友邦,安穆也不至于会伤害小爱,但如果不小心将小爱变成了一只僵-尸猫……
厄,太寒了。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小爱的反应却出人意料地平静下来,清越的声音,如风浪后的水面,静而深邃。
我怔住,未语。
“锦夜,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你还是不甘心,对么?可是那件事太难了。你忘记那天在忘川河边,你怎么对我说的?你说——”
“我说,从今往后,世上再没有魔族王后,没有战士锦夜,没有三生河畔的那株曼珠沙华,只有我和你,从此红尘颠倒,爱恨不沾。”我轻轻地接过他的话,微笑道。
“你既然还记得,为什么要自毁长城。”小爱轻声说:“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你冒险了。”
“当然有。”我笑。
“是什么?”
“是你啊,小爱。”我低头,轻吟:“所以,你给我好好呆在法国。不然,我所做的一切,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锦夜?”他还欲说什么,我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转过身,那个人已经被林子情收拾得躺到了地上,看样子估计够呛。林子情则靠在柱子上,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望着我。
“我饿了。”我微笑道:“如果你想等我解释,就请我吃早餐吧。我记得有一个喝早茶的地方,奶茶很美味,粥也还行。”
林子情无言地看着我,第二班地铁刚刚到站。
“现在是上班高峰期,坐地铁会快一点。”他直起身,拂去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吧,我知道你说的地方在哪里。”
果然是上班高峰期。
我们上车的地方是首发站,刚开始车厢里还没有什么人,随着列车的缓缓前行,上车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捧着早餐,有的大睡未醒,有的神色焦急,有的一脸麻木……我和林子情坐在最里面的车厢里,看着面前的芸芸众生,我突然玩心大起,问:“你说,如果我们真的是一个普通人,会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