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灯火璀璨的g市渐渐被抛到了脚下,那万家灯火也变成了集成电板上的一小粒线头。我拉下遮光板,躺回松软的椅子里,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全部想了一遍,可是越是深想,越觉得混乱,头痛得厉害,刚刚回到胸腔的心脏,跳动得太快,几乎要裂开。
也在这时,飞机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我没有防备,差点被甩出了椅子。
飞机却震动得越来越厉害,像插上电的电动筛子一样,我被颠簸得七荤八素,不得不扶着墙壁,一路走到驾驶舱里,想询问原因。
还未走到驾驶舱门口,我便看见了那几个闯入者。
那几个血族的飞行员并不在座位上,也不知道是逃走了,还是已经遭遇不测。我不得而知,只是倚着舱门,冷冷地看着他们。
他们都经过了伪装,看不出种族,一律黑色西装,墨镜遮住了眸色。
“有什么贵干?”双方僵持了一会儿,我抱着双臂闲闲地问,目光却瞟向了驾驶屏幕。
上面显示着“紧急迫降”的字样。
而飞机下面,唯见墨黑浩瀚的海洋。
“这句话,应该是我们想问你吧!”为首的那个人冷笑道,“锦夜,你现在到底是哪边的人?这样兴师动众去找一个人族的战士,难道不怕被暗界的人追杀吗?”
我挑眉,“那么,你们就是来追杀我的人?何必找借口呢?你们到底是谁的人?衍?音?或者,血族?”
他们并没有回答,似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知晓他们的身份。
不过,老实说,我根本懒得去追究他们的来历。
——反正,我终归已成为叛尽天下的公敌。
所谓人生,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似乎永远没有停歇的那天呢!当我被他们逼得直退到机舱尾部的时候,我这样想到。
所有的招式都好像染上了这种疲倦得近乎厌世的情绪,变得懒懒的,缓慢而迟疑。
“为什么一直不还手?”见我只一味地躲闪而从不还招,那些人大概认为我是有意藐视他们吧!
“哦。”我漫漫地应了声,终于停止了后滑的脚步,侧过身,清冷地睥睨着他们,“是该还手了。”
话音甫落,掌中已经翻出一轮刺目的剑芒,像一把弧形的扇子一样,从我身前的机身上横劈过去。
周遭一片电流的流窜声,整架飞机在“嘎吱”的巨响后断成了两截,他们惊魂地看着这一切,为了稳住身形,不得不退后几步抓住座椅。
我站在断口处,结界如流萤一般呈现着绚烂的色彩,它们护着我,让我不被那些电火与碎片所伤。上空的风很大,有气流透了进来,扬起我的发梢。
“无论你们是被谁派来的,回去转告他,我无意与你们任何一方为敌,如果不想后果难以收拾,就别再来惹我了。”
说完,在飞机残骸砸入深海前,我提前跃了下去,凌厉的夜风如利剑般裹着我,我坠如铅石,不停地加速加速,直到咸涩的海水风卷残云一般蒙住了鼻耳。
在幽暗的海中兀自沉了一会儿,我正要游上来,胸腔突然一阵憋闷,之前便蠢蠢不安的心脏竟然在此时罢工了,四肢乏力,我重新朝深海坠了下去,因为连着呛了好几口水,肺部痉挛得几乎要炸开,意识也在那一刻变得无比模糊。
我晕了过去。
第三节泰国
再醒来的时候,身体之前的不适早已经远走,我扶着额头,勉力让自己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在一间简陋的小屋子里:水泥铺成的地板,几张简单的桌椅,不远处的门楣上挂着用海贝编制的门帘,风一吹,叮叮当当地响着。
正纳闷着,门帘被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风风火火地掀开,见我醒来,她似乎很高兴,咧开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哇啦哇啦地说了一通。
我眨眨眼,初时没听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知道是秦语。
那么……这里是泰国么?
我在人间混了那么多年,各国的语言多多少少接触了一些。当一个人拥有不死之身,时间就是一件很无聊的东西,即便我懒得出奇,十天半个月才跟着学那么几个小时的外语,百年之后,也是一个行家。
不过,泰语是小语种,我不算很熟悉,但细听之下,他们的发音与中国山区的一个少数民族有点相似,稍微融会贯通一下,也能听懂个八八九九。
女孩见我的脸色,知道我是外国人,只得放慢语调,又说了一遍。
这次,我听懂她的意思了:这里果然是泰国,而且,还是芭提雅旅游胜地。她叫阿来,是附近的渔民,出海时在海滩上捡到了我。她本来打算将我送到警察局的,可是,她本来就是无执照打渔,如果警察问起来反而有麻烦,所以,阿来就将我带了回来。
“还好你醒了。”她笑吟吟地说。
我合掌向她道了谢,只说自己是来此度假的游客,不小心落海,就这样含糊地解释了一通,就要告辞。
本来还想留点什么作为谢礼的,可我现在身无长物,连身上这套干净的衣服,也是阿来的。身为妖怪,却只不过活得比别人长,打架比别人厉害一些罢了,并不会那种无中生有的把戏。
想一想,我真是给暗界的人丢脸啊!
阿来倒是不介意我的“无以为报”,她甚至将这身衣服也一并送给了我,我又赖在她家里吃了顿晚饭。正要告辞,阿来家的大门突然被人撞开了,另一个穿着泰国特有大t恤的男人冲了进来,一见到阿来,就急切地说了一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