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的神情十分颓丧,看得出来是真的很不甘心自己再度变得一事无成,“我能够说的都在这里了。”
叶伊赫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只是平静的注视着n。
织田作之助持枪的那只手依旧很稳,姿势不曾有过半点偏移。他安静的伫立在那里,仿佛一尊仅负责呈现“死”的雕塑。
n得不到回应,也不敢催促,只能忐忑等待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脑子里充斥着各种胡思乱想。
——直到过去十分钟,他终于听到恶魔出声了,向他下达一个指令。
“把你刚才说的内容,从后往前,全部再重复一遍。”
“……!!”
n愕然抬起头,正对上微微眯起的暗红眼眸,好似在说【如果你的复述里有哪句话对不上,就是在撒谎】。
像费奥多尔这类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的人,终究只是极少数。
也没有任何报道说明眼前的n是一位如何拥有[天才头脑]的研究员——他甚至完全比不上玛丽·雪莱。
更别提那份卑劣的人性。
让目露绝望的n颠倒着复述了三遍,确认资料没有问题后,叶伊赫终于站起身。
“今晚过得很愉快,n先生。”
他这么说着,将原本戴在脑袋上的毛毡帽取下,拿在手里。
就在n的脸上浮现出【总算解脱了】的希冀,叶伊赫又开口道,“顺便一提,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您支持哪一边?”
“什…么……?”
“实话说我根本不在乎你的,所以就来公布我的答案吧。”叶伊赫的视线转向他,“旁观的我哪边都无所谓。但倘若事到临头非要挑一个,我选择结果正义。”
结果正义,即只关注事件结果的正义性,并不注重实现的过程与手段——哪怕它并没有那么合法。
相比之下,过程正义则是强调要通过透明、合法、严谨的程序来确保决策的公正性,法律与秩序大于一切,哪怕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由于自身的过往经历,他其实并不具备强烈的正义感与道德标准。
因此,他才会毫无芥蒂的与身为杀手的织田作成为挚友,才会对于这具身体的法外狂徒身份,也并没有感到难以容忍。
“那截白骨,不是泡在福尔马林里保存的,n先生。”
——叶伊赫的食指虚点向那截落在床上的桡骨,口吻淡淡,“是你用反伦理手段培养出来,却因基因设计缺陷而无法挽回地走向崩解的实验体。”
“这是他临终前的暗杀委托,而报酬就是你现在看见的这个。”
织田作之助的食指缓慢收紧。
“后会无期了,n先生。”
…………
离开那间压抑的研究所,叶伊赫缓慢吐了口气,放松心情。
这处地下设施造在横滨城外的一座山上,此刻仍是深夜,仰头能望见树叶间的苍穹繁星,以及更远处的零星灯火。
“今晚的你很像,”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另一个人格。”
“真的?”笑起来的叶伊赫转过头看他,说话的声音轻松了许多,“我是在特意模仿他。很像吧?”
听完系统播放的那些语音记录,他大约能还原出费奥多尔本人的部分行事风格了。
叶伊赫不得不承认,哪怕仅能听见对方的谈吐,他仍然能感到费奥多尔有一种独特的、别具一格的气质——那份气质并不会显示出极强的攻击性与恶意,甚至透出十足的优雅与谦卑——却又在某些时刻自然流露出无声而细微的、引人堕落的黑暗。
就像一枚外型漂亮、颜色鲜艳,用上黄金与宝石来装饰的饱满果实,轻轻戳上去还会有一缕带有强烈香气的汁液流出……哪怕那实则是毒药也只觉得甜美。
明明身体这么差,还能让那么多大人物都表现出极度的谨慎与戒备,高智商天才真是无论在哪都能出人头地。
“嗯,方案b很成功。接下来要做什么?”
织田作点头,没想到自己也会听见这么多政府的机密情报——虽然其中夹杂着大量专用名词与术语,他基本没懂。
“先去你说的那个擂钵街。”
叶伊赫沉吟片刻,“看到那具实验体时,你说你在那里见过外貌肖似的?”
n培养了远不止一两具的克隆实验体,有些在培养液罐里无意识沉浮,有些则被禁锢在手术台上,奄奄一息——不正常诞生的方式使他们在死后血肉迅速崩坏溶解、直至化作白骨。
而面对那些一模一样的面孔,织田作却迟疑说他好像在外面见过同样的。
“那就去亲眼确认好了。”
擂钵街。
与其说这是一条街道,用【这是一个直径两公里的研钵状深坑】来形容更为准确。
它位于横滨租界旁边的一座人工岛上,是重要的对外贸易港口之一。
三年前,在人工岛上发生的那场爆炸极其突然、诡异,以至于比起导丨弹之类现实存在的中远距离打击武器,人们竟然更愿意相信是某种被怨憎唤醒的怪物摧毁了这一切,留下连大地也被剐去一勺般的庞大深坑。
更反常的是政府对这场灾难的应对方式。
他们没有任何针对那场袭击做出任何明确的谴责或抗议,甚至连新闻都只是简单报道了眼前所见到的事实、并表示会搜救幸存者后,事情就这样被轻飘飘的忽视过去了。
在那之后,政府也没有对那个研钵状的深坑做出清理或填埋,而是放任它被附近的无家可归者占领,挤挤挨挨地搭起一栋又一栋的铁皮房,污水顺着石板铺就的窄路肆意流淌,私拉的电线与水管错综复杂,让这本不应存在的居住环境变得更为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