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時說過我討厭?」楚琮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張牙舞爪的小少年,忽然有些想笑,許是臉上也露出了對應的神情,這下更加激怒了舒鯉。
「你就是有!」舒鯉怒極指著楚琮道:「你討厭蕭關,討厭林山,更不許我和他們走得近些,難道你不是討厭斷袖嗎?!」
「還是說……你只是討厭我。」
舒鯉明明是想怒斥楚琮的,可不知為何說著說著就帶了些許哭腔,他不想哭,他也不覺著委屈,但他就是忍不住,仿佛被人背叛了一般。
「你凶我,欺負我,還不許我和他們交好。」豆大的淚珠滾落,舒鯉越擦眼睛越紅,「要不是有柳姨在,你恐怕一早就要把我丟出去自生自滅了吧。」
說罷,舒鯉吸了吸鼻子,執拗地肯定道:「你就是討厭我,醒來也不喊我,想著把我丟這裡自己回去是不是?」
舒鯉發泄似地吼了一通,又覺得有些丟人,捂著臉撇開頭去不想去看楚琮,自己胡亂地在臉上擦,用力之大都將他臉上嫩生生的肌膚給搓紅了,瞧著十分可憐。
楚琮嘆了一口氣,伸手去握舒鯉的手臂,輕輕扯了一下……沒扯動。
楚琮哭笑不得,使了些力才將這發脾氣的小貓給拽到了身前,舒鯉還想掙扎不給他碰,然而下一瞬整個人都被擁入了一道溫暖的懷抱。
舒鯉瞪大了眼睛,連掙扎都忘記了,呆愣地仰頭趴在楚琮懷裡直勾勾地看著他,直到楚琮那雙溫暖的手輕輕拂過他濕漉漉的睫毛,舒鯉才慢慢回過神來。
楚琮的手並不軟,相反因著常年執劍習武反而有著不少的粗繭,然而就這麼一雙手落在舒鯉臉上時,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溫柔。
「不過是和別人說了幾句話,怎麼把你氣成這樣。」
舒鯉一瞪眼睛,強迫自己從溫柔鄉的陷阱里清醒過來,小嘴一張就要繼續指責,然而那雙大手卻快他一步輕輕地捏住了舒鯉的嘴,像個夾子似地將那雙溫軟的唇給夾住了。
「我認錯。」楚琮道。
舒鯉哼哼唧唧,伸手推了推楚琮,楚琮這才鬆開桎梏住他的手臂,讓舒鯉得以從他懷裡脫身。
那雙晶亮的眸子如同小鹿般打著轉,不斷地示意楚琮鬆手放開他的嘴,楚琮意猶未盡地捏了捏柔軟的唇,在即將再度將人惹怒之際鬆了手。
舒鯉憤憤不已,張口就朝著楚琮的手指咬過去。
其實不過是嚇唬一下,舒鯉並不覺得自己能真咬住楚琮,然而下一瞬,齒關扣上的剎那,舒鯉也結結實實地咬住了楚琮那節作惡多端、可惡非常的手指。
這一下,兩人都僵住了。
舒鯉沒料到楚琮竟然不躲,而楚琮也沒料舒鯉竟然真的敢下嘴咬。
冰冷的夜風撩起舒鯉耳畔垂落散亂的青絲,舒鯉瞪大的眸子中依稀倒映出楚琮高大的身影,二人就這麼尷尬地對視了片刻。
舒鯉尷尬鬆口,楚琮則是僵硬著手指沒縮回去。
舒鯉以為他嫌棄自己口水,主動伸手用衣服擦了擦那根修長的手指,誰知這一動作卻像是一記重錘砸下,楚琮如夢初醒般猛地倒退幾步,向後撞在木板上,發出一聲巨響。
逆光下舒鯉看不清楚琮的臉色,只能感受到那股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盯得他後脊發涼,不過很快那道目光就消失了。
楚琮強自鎮定站直身子,對舒鯉道:「回去吧。」
舒鯉期期艾艾地跟在他身後,像做錯事的孩童般時不時打量一下楚琮的神色,一副想開口又怕被斥責的模樣,可憐極了。
就連回家時兩人共乘一騎時舒鯉都不敢去攬楚琮的腰,只可憐巴巴地揪著楚琮的衣服,一向嘴巴不饒人的楚琮竟也就這麼忍了下來,二人騎著一匹慢悠悠踱步的馬兒,半個時辰後才到家。
回到家時柳姨還亮著燈,舒鯉匆匆下馬回屋,楚琮也沒多說話,只和柳姨打了聲招呼就去將馬牽進柴房裡。
柳姨也只當二人累了,簡單囑咐了楚琮兩句就回屋去休息,留下楚琮一人在外收拾。
舒鯉躲回房間裡又忍不住隔著窗戶去聽外邊動靜,直到楚琮腳步聲越來越近,等到了他房間門口後就忽地消失了。
楚琮正站在他門前。
這一認知忽地讓舒鯉心口發緊,楚琮會進來嗎?還是讓他出去,是因為自己咬了他這件事嗎……
外間一點聲音也無,似是來人也在踟躕。
舒鯉蹲的腳都快麻了,卻不敢亂動。
他知道楚琮的聽力極好,萬一讓楚琮知道自己又躲在窗戶旁邊偷聽指不定要怎麼想自己呢。
舒鯉一邊蹲著腳麻,一邊又忍不住地胡思亂想。
好半晌,門外才繼續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卻直接越過了舒鯉的房間,去了隔壁。
隨後就是房門被「啪嗒」一聲輕輕關上。
楚琮沒進來。
舒鯉心中不知是慶幸還是失落,頗有些五味雜陳,只好揉了揉發酸的腿腳起身,一點點拖著身子倒在床上。
下午剛睡過一覺,其實他現在並不怎麼困,但越是一人獨處,腦海中便不斷地回放今日所遭遇的事情。
畫面翻來覆去,最終停留在月下燈旁的那一道孤高冷傲的身影。
舒鯉輕輕閉上眼,就這般帶著自己都捉摸不透的心思入睡。
直至翌日,他都不曾再與楚琮說過話,二人都仿佛沒從昨晚的尷尬事件中走出來,彼此對視間都下意識地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