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丫、郭欣、三丫和四蛋站在郭大伯的屋子里。
郭大伯和郭伯娘坐在主位,两人看着底下的四个小孩,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郭大伯家的小孩趴在窗边,往里面看,细碎的叽喳声传进屋里,但此时已经没有人想管了。
大丫看着坐在主位的大伯,恨意和气愤到了顶点,就是这样子的一对夫妻,吸干了他们家的血,逼死了爹娘,如今还想把二丫、三丫卖了。
良久,大丫压住了想骂人的心,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机,于是压着愤怒道:“大伯,我退亲了。”
郭大伯尚未出声,郭伯娘率先发出了惊呼:“什么!?你退亲了?”
又大叫:“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刘二爷不会同意的。”
心中不断在担心如果退了亲,不仅聘礼没有了,以后自己的宝贝幺儿媳妇就没有影子了,那三丫长大了肯定也是一个美人呢,卖掉二丫的钱也没有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郭欣冷眼看着郭伯娘,只觉得恶心,一个为人父母的人居然想着压榨亲侄子侄女的钱,甚至不把侄女们当成人看,这样子的人怎么配成为自己的亲人。
郭大伯听着耳边大喊大叫的妻子,只觉得吵闹,昨日确实是看到郭大丫她们出了门,好似往刘二爷那儿去了,只是没有想到她们居然如此大胆,身为女子,还没有强势的娘家撑腰,竟然敢去退亲,刘二爷还答应了?
心中虽然已有几分相信郭大丫的话,只是还是心存侥幸,问:“你说刘二爷答应退亲,有何证据?”
郭欣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道:“这就是证据,是一份契约。”
郭伯娘快步上前,踩出噔噔的声音,直接将郭欣手中的契约抢了过来,想分辨是真是假。
但农民的钱本就只够维持温饱,更别提让一个女子去学堂识字明理,因此郭伯娘只认得那手印,一个稍大一些,似是男子的手印。
郭大伯看着郭伯娘的脸色从气愤慢慢地转为不可置信,再转为颓废,心知这封信应该是真的了,但是他也没有想过将信拿过来悄悄,毕竟自己也不识字。
小时候爹娘总要自己去学堂读书,觉得自己是家里最为聪慧的,以后必定大有所为,只是自己哪是读书的料,自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连字都没有识全,就被学堂勒令退学了。
郭大伯心中终究是惦记着那聘礼的归属,毕竟家中就算是这条村里少有的富裕,但还是不及那地主手中漏出来的油水。
这次大丫过去当妾,刘二爷出手也真是大方得很,这笔聘礼够自己吃吃喝喝一年有余了。
“那你退了亲,有什么条件吗?聘礼要退回去吗?”
郭欣始终不是小孩,看着郭大伯在主位不说话,眼睛却在不断地转,就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刘二爷说,以一年为期,归还五倍聘礼,若是不能及时归还,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这样子的话,刘二爷是没有说过的,但是对付郭大伯这种欺软怕硬的人,还是要借一下刘二爷的名号才行,不然自己这一大家子要被他给拖死。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的郭大伯和郭伯娘的眉头双双一跳,平时不大的眼睛此刻都大大地瞪着郭欣,似是下一秒就要把她们吃了。
趴在窗边听着的小孩们率先忍不住,郭大蛋跑进来大喊:“什么!五倍!?那可是我妈留给我娶媳妇的聘礼,就因为你,我还要还回去,还是五倍?!”
郭大丫看到郭大蛋进来,甚至还要冲向自己,手中挥着拳头,忍不住发抖,但是弟弟妹妹还在自己的身后,不能躲,不然弟弟妹妹就要害怕了。
她素来怕郭大蛋,爷爷奶奶在世时,最为宠爱郭大蛋,什么吃的穿的都是要给郭大蛋头一份。
每次郭大蛋寻自己开心,打她的时候,爷爷奶奶总是说一个赔钱货,被大蛋打一下,也是应该的,该受着,久而久之,每次看到郭大蛋,即使他不做什么,自己都会忍不住地发抖。
郭欣看着张牙舞爪的郭大蛋,再看看发抖的郭大丫,用了巧劲,一脚直接踹向郭大蛋的心窝,道:“给我安静点!”
郭大蛋被一脚踹到地上,不敢置信居然有人敢打他,还是那窝囊叔叔的二号赔钱货,不由地大哭:“你敢打我?你居然打我。”
郭欣撇了他一眼,见他只是躺在地上撒泼,并没有别的动作,牵起自己的大丫和弟弟妹妹,道:“我知道五倍彩礼着实是笔巨款,所以也不好意思为难大伯,我们想了个法子,就是分家。”
郭大伯听到这里眉头皱成川字,很不同意:“分家?”
“是的,就是分家。爷爷奶奶不在了,本就早该分家了。分家之后,一切欠债都由我们自己承担,不和大伯有一丝关系。”
郭大伯看了眼媳妇,又看着郭欣。虽然他不愿意承担那五倍彩礼的债务,可是放由这些孤女孤子自己出去生活,不免要被村里人戳着脊梁骨的,毕竟自己还是当大伯的,做人要讲究良心。
郭伯娘见郭大伯一言不发,哪能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同床共枕十几年,动一下都知道他在想什么,立马戳了他一下,瞪了一眼,警告他不要做出一些不利自己的事情。
郭大伯收到媳妇传来的信号,道:“要分家也不是不行,但是家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了,很多都是你伯娘的嫁妆,好人家是不用媳妇的嫁妆的,所以没有什么可以分给你们的。”
顿了顿,又道:“你爷爷奶奶在世时,曾在西边的山头开过荒,那里也有我们家的一亩良田和一间房子、一套厨房用具,你们现在屋子里的东西也可以拿走,够你们住的了。”
郭欣心中冷笑,这开过荒都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只怕那边的田早就是什么都种不了的荒地,那房子只怕比现在住的房子好不到哪里去,但是现在她也不想计较什么,只想赶紧和这家人断了关系。
“这些东西有些少了,起码要给些米面。”
郭伯娘生怕郭大伯那死了很久的良心又大发,连忙道,“家里大大小小都是我操持的,米面粮油已经不多了,我们只能给你们两斗稻,一茶盏的油,多了是没有的,以后不能再找我们要了。”
郭欣看着郭伯娘一脸心疼的样子,知道这已经是他们能给的极限了,也不再说什么。
“好,那找里正签字画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