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派百工长比拼再次开始。
这次绯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手里攥紧了织锦盒。她没有打开,是因为根本没有许愿,因为不知道到底想要什么,若是许愿木辰落选,她又不想父亲失望;若是说木辰当选,她又不愿自己失望。
在平静无涟漪的湖面中,绯的倒影在嘲讽自己因为矛盾而带来的沉默。
“许愿许的是自己的愿望,不用管别人。”阿达在绯的耳边说。
说话间,海逝舟已在念诵,湖面泛起荧光,在光之拱门前,森晴高举起漆器盒。
阿达在给并不熟悉草木系技艺的朋友们做解说:“这门技艺叫‘雕填’。先用填漆的方法做好花纹,然后沿着花纹轮廓勾出花纹上的纹理,增加画面丰满度之后,再在勾线内填金,所以既有填漆又有戗金。这两种技艺,做好一样就很不容易了,做这一件宝贝,要两样都顶级。也就是说……”
绯轻轻舒了一口气:“也就是说,这一个作品,是两项技艺的顶级,任何另外一种工艺就算登峰造极,也不容易赢她。”绯这时十分确信了,自己不希望木辰赢。因为从那一刻起,她将更加彻底地失去这位父亲。
期盼着木辰赢的玉琪就有些担心了:“看来森家这次,又是十拿九稳了。”
石岐揶揄他:“你一个土石系的,那么关心草木系百工长的归属干什么?”
玉琪尚未回答,阿达指着湖面喊:“快看,绯的
爸爸也举起他的作品了!”
木辰举起漆盒的时候,手臂上依然可见红肿的痕迹。
“这漆疮,怕是结了又好,好了又结,得有十来年了。”阿达说着,转头看向绯,却只能见到她紧绷着的背影。
木辰的漆器,初看不起眼,细看,连一旁的森晴都瞪大了眼睛,绯倒吸一口冷气,阿达激动地蹦起来:“这难道是……犀皮漆?”
石黛惊讶:“这盒子确实很好看,有什么讲究?”
阿达回答:“草木系的传人众多,大多数先墟里出来的古物,都被复制过。但漆器中,唯有这犀皮漆,因为只有一句话的记载,所以被记为失传的工艺。”
玉琪问:“哪一句话?”
绯回答:“文有片云、圆花、松鳞诸斑。近有红面者,以光滑为美。”
石岐问:“你怎么知道这就是犀皮漆呢?”
阿达回答:“古书上有个图,花纹就是这样,灵动而自然,只是一直无人能复原。如果真的是研究出了一个失传技法,哈哈哈,他赢定了!”
果然,当两位候选人同时走出光之拱门,木辰的那扇周围亮起了彩虹色的轮廓,森晴首先对他行了族人礼,以示恭贺。海逝舟上前,为他穿上百工长的披风。一张精美的草席自木辰脚下而始,转眼间铺满了整个白玉台,草席上显出一个极大的“木”字,每一根草都是精心选择,散发着幽香。那是草木系的高级匠人们为新百工长献上
的贺礼。
玉琪激动起来:“不愧是隐者木辰。”
“隐者?”
“世传木辰只专注技艺,无心名利,所以叫隐者。如今出山,是因为近年森家做大,连续三届,霸着那百工长的位置,使草木系一些有禀赋的年轻人,跟不到好的师父,或是得不到名贵的材料。木辰做了百工长,草木系里不愿与森家为伍的人,可以长舒一口气了。所以,他是我等之楷模,不止是草木系的百工长。”
虽然土石系里人人都知道百里家,但其实他们并不能算名门望族,百里家人专注自身的修行,不求开宗立派,都向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而不愿坐上百工长这样有实权的位置,所有不过清誉,玉琪和石岐的父亲仿照先墟古迹中陶渊明的画像做了一尊石雕在家里,是以明志。
所以听了玉琪的话,石岐也有点吃惊:原来这才是你的大志。但他并没有说出来。
根据传统,前百工长森郁送上一张巨大的以一棵完整的金丝楠木雕刻完成的宝座,赠与木辰。木辰谦让之后入座,这画面通过水面传至泱华各处,草木系本就人多势众,欢呼声若山呼海啸。
绯情不自禁地向湖面伸出了手,触到水面,起了一阵涟漪。
那晚,天上的云遮住了星空,木辰穿着百工长的长袍,立于白玉台上。
此时的百工堂里,学徒们三三俩俩,难得惬意。
绯来了。木辰十分惊喜:“榧
儿,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绯不仅来了,还主动走上前,抚摸木辰红肿的手臂:“既然走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还要回来。真的如他们所说,为了木家和草木系,要牺牲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