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这天夜里，照例是灯会，也是考工的日子，白玉台装饰一新。石黛从没见过这样梦幻的百工堂，虽然雨依旧在下，无星也无月，湖上的灯与水中的倒影，可比繁星。湖中心，海云放下一盏冰灯，烛光融化了灯台，淅淅沥沥，正如这一下好几天的雨。
朋友们聚在一处，绯提着丝罩圆形灯，绒绒玩着羊绒做成的兔子灯，最新鲜的是石黛手里的化物灯笼，别出心裁做成了钻石形状，折射几层，比其他的灯亮了好些，这段日子来石黛钻研出了不少化物的衍变。她们看着白玉台上忙着向百工坛呈递作品的人们，自拱门中进进出出。
绒绒问：“今天是入学试最后一天，阿达姐姐真的回不来了吗？”
“这么热闹的时候，没有她在，还真是不习惯呢。”绯说。
石黛难过得说不出话，想不到自己留下的代价如此沉重。
这边，佑山长面前，站着的是石岐。
“你就为了这事来找我？没有百工灵就不再是百工族了，中秋已到，林达不可能回来。”
石岐的耳畔一直回响着阿达问他的问题：“如果我离开了百工堂，你还会记得我吗？”虽说一直责怪她懒散不上进，也没想过她真的会离开。如今出了这等变故，石岐后悔没有能为阿达做点什么，思来想去，还是来找了佑山长。
“这个百工堂里有太多的人都只关注作品和升级，可林达让我发现，其实
作品中蕴含的人情味才是作品的灵魂！她是为了帮石黛，才丢失了百工灵，这样的林达为什么不配做百工族呢？佑山长，再给她个机会吧，如果能助她找回百工灵的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林达也是。可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了她一人，破坏数百年的规矩，之后百工堂到底收什么人该如何决定呢？百工灵消失，代表禀赋的消失，她已经不再是百工族了，自然留不下。”佑山长语气凌厉，但避开了石岐的目光。
“可您当初也留下了石黛……”
“如果石黛没有通过入学试，我也不会保她。”
石岐还想说什么，但佑山长没有给他余地：“木已成舟，不必再说了……”
离开了百工堂的阿达，站在窗边，看着夜里的读贤街，？看不见灯，也看不见人。
窗前桌上，一盏微弱的烛光下，阿达妈妈在竹纸上写写画画。
阿达拿着小砍刀，艰难地削去竹竿上多余的枝叶，试图劈些竹篾。依稀可辨的一层芽灵，正在阿达的眼里，慢慢失去了颜色。
是谁说的？“古人没有百工灵都能不断精进。身为百工族明明有着百倍于古人的力量，怎能如此浪费？”阿达一分心，手抖了一下，被竹篾刺伤了，一颗鲜红的血珠凝在指尖。
“果然离开百工堂，连最简单的竹编我都做不好了。”
阿达妈妈笑着揶揄她：“自从去了百工堂的第一天起，就想回
家。现在回了家，你又天天想着百工堂。”
阿达也曾经问过自己，如果当初没有帮石黛会怎样？但就算那样自己也未必通得过入学试。她没有后悔，只是自责。如果她努力一点，也许现在还能和朋友们坐在一起……阿达蹭到妈妈身边，将头枕在她的膝盖上：“好像做了个梦，我是真的回不去了吧？”
“这竹纸是你上次托人送来的那批。是你自己做的吧？我给家里的亲戚们都送了些，都说很好用，你爹可骄傲了！”
？是呢，那是她生平第一次亲手做的竹纸，经过那次，她与百工灵，才算有了默契……
百工灵……
她想念她的百工灵，那只爱打呼噜、会放风筝的另一个自己。
“可我没有百工灵了，以后做不了竹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