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闻劭不仅不放手,还更搂紧了些“江停。”
“”
“要是三年前没生那些事,今天咱俩是什么关系”
他们几乎头挨着头,并肩走过天幕下蓝灰色的树林,前方的陡坡边缘骤然下陷,形成了一道锋利的豁口,衔接山后被植被覆盖的谷地。
这里已经离厂房有一段距离,跟他们刚才停车爬上来的山坡却相距不远,甚至可以隐约看见王鹏飞那伙人停在下坡的车队。
闻劭停下脚步,近距离看向他。
“跟现在没什么区别吧,”江停的回应很平淡,随即反问“我们是不是说过不再提三年前的事情了么”
闻劭仿佛没听见,“那如果二十多年前,咱俩一块掉进山谷里的时候,我让你先拉了那根救生绳呢”
他们彼此对视,距离挨得极其近,连记忆最深处早已被掩埋的往事都被一把掏出来,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所有细节都无法隐藏。
然而此刻却没人能看见水面下汹涌的暗流。
仲夏傍晚的启明星,远方浩瀚的城市灯海,都从地平线尽头渐渐显出海市蜃楼,而后穿过稻田、裹挟晚风,一股脑地吹拂而来。
“我不知道,闻劭。”许久后江停沙哑地回答道,“可能会有所不同吧,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再提也没有意义了吧。”
闻劭久久看着他,终于把一直牢牢环在江停肩上的手收了回来,两手交叠垂在身前。
光看手的话很难想象他是个毒贩,那修长十指和琴弓形成的老茧,以及通身内敛的气质,明显更像个演奏家这也曾经是让江停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
为什么他能这样
村医用铅笔捅进自己咽喉喷射出的淋漓血箭,缅甸僧侣被焚烧后扭曲焦黑的尸体,边境一整座一整座艾滋村庄的萧条和绝望无数尸骨腐败产生的恶臭,无数怨恨积累成的罪孽,似乎都对罪魁祸没有丝毫影响。
难道真像古话说的,凡人罪大恶极,反而能寿数久长
那无数人坚持的所谓公理和正义,就未免变得太可笑了。
“别动,”突然闻劭温言制止道,江停手一动就顿住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江停的瞳孔在抖,但很难令人察觉,他右手垂了下去。
“当韶华逝去,青春不再;一无所有,遍体鳞伤你是否还会爱我,直至地老天荒”
开始江停以为闻劭在提问,但紧接着现那吟唱般悠然自得的语调,其实只是他在自言自语。
“哦,不是问你,是问我自己。”闻劭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么,笑了笑说“你昏迷那三年里我经常会生出这个疑问,尤其每当在深夜里,我站在病床边,凝视着你的时候。”
这幸亏是江停,换作别人可能已经不寒而栗到站不住了
“那答案呢”
“无解。因为我想象不出来。”闻劭突然话锋一转,笑问“你知道你在我记忆里最深刻的形象是什么样的吗”
“”
“是我在美国刚研究出新型芬太尼化合物分子式,准备带着它回中缅的那一年,有天我穷极无聊,让人了张你的照片过来看。那是张偷拍,你正走出恭州市局,一手抓着警服外套,衬衣袖口卷在手臂上,肩膀扛着警衔;你大步流星地从支队大楼台阶上走下来,整个姿态异常精干利落,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牵绊你稍微停下脚步,或者回头看一眼。”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让那张照片至今留在我的印象里,后来不论生多少事,不论你杀过多少人,都无法抹去我认知中那江支队长的姿态。”
闻劭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回味什么似的。
江停的视线却越过他,望向远处山坡下,脸色猝然变了
“所以我无法从内心深处获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我无法想象你不再青春韶华,不再光彩万丈只要你存在于这里,对我来说,”闻劭缓缓退开半步“就永远是那个想抓我的警察。”
随着他退开的这个动作,山坡下景象完全展现了出来。
阿杰正带着几个手下穿过空地,走近王鹏飞那伙人的车队。留在车上望风的两个马仔见势不对,刚冲下来,还没来得及大声询问示警,就被阿杰一枪一个击毙了。
随即手下拖走尸体,强行撬开油箱盖,把几根长长的导管分别伸进每辆车的油箱里是抽油泵
“他们用不上这个了,”闻劭轻松地道。
江停心中瞬间雪亮,下意识就抬起手,似乎作势要去触碰自己的右耳旋即他手腕被一把抓住,闻劭问“怎么想给警方信号”
江停闪电般转身一脚,闻劭“啪”抓住他脚踝。下一刻他面门厉风呼啸,江停借力凌空跃起,闻劭上半身向后仰,堪堪避过了这凶狠精准的一击
变故简直没有任何预兆,江停落地无声地骂了句什么,紧接着砰然一下巨力从身后袭来。闻劭按着他的脊背重重抵上树干,咔地反拧住手肘,贴在他侧脸边轻声道“我想亲手把它取下来,但又不想当着他们的面把你一路铐到这儿,所以只能让人紧紧看着你,不让你有机会动它”
“你他妈犯什么病”江停劈头盖脸大骂。
闻劭略微诧异,而后失笑“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行吧,那我就来跟严支队打声招呼。”说着他保持这个全盘压制的姿势,一手铁钳般拧着江停胳膊肘,另一手伸向了他的右耳
耳廓内侧,那正是纽扣通讯器被贴住的位置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