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就心思深沉,不知何故,一番游历之后,与我关系越发生疏。后来她先一步飞升天界,待我也飞回升天界,重回金身法体时,竹女已经摇身一变为天后新认的义妹,东华神女。而她的容貌也变得大不相同,看我的眼光带着阴沉。只不过,我与她交情不深,她的好恶与否,又与我何干。
帝姬下凡之事在天界并没有公开,是以我飞升后一段时间,仍引用在人界的名字碧止。我一回天界,天后与凤族又开始活动起来,只不过,这一回。另生了波折。
青丘的狐帝突然向碧止上仙——我求亲。
4
这位狐帝,自然就是今日所遇到的祗莲帝君。
说起来,我与他父皇是以平辈相交,论理他还得称呼我一声姑姑。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皇兄使的什么计策。因为我确实与这位祗莲帝君从前并无交情,为何他突然竟会向我求亲?那个节骨眼,皇兄自然巴不得我与凤族的婚事越有旁者掺和捣乱越好,不出二回,便将青丘狐帝列为我的适婚对象一同考虑。凤族自然不依,只是这位狐帝竟是十分强势,寸步不让,争得不可开交。
我日日为此事烦厌,不久人间传来戾魔即将出世的消息,等闲仙人无法对付。我当即自请下凡收魔,也好趁机摆脱此间厌恶诸事。哪知期间凡间嵯峨山的半月老祖刚好为戾魔一事上天述职,目睹了天帝案头凤族狐族这宗官司。这老道也忒多事,竟向皇兄提议让凤王与狐帝随我一同下凡除魔,好趁机让我对二位帝君接触了解一番,说不准便促成了一桩姻缘。皇兄心底恨得牙痒痒的,可一时没别的推托,只好顺着台阶允下了。
我的记忆截至此为止,以后就是一片长长的空白。
我知道,在我下凡除魔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使得皇兄动用本命元神火。
我的辇驾才到帝殿上空云霭处,下方便有仙君出声问好。辇前的相宜出声与我道:“禀帝姬,是北岳帝君。”我道:“帝君缘何候于此处?”下方的北岳帝君客客气气道:“回帝姬,东华神女伤了看守的天兵,擅离幽禁之处。臣特来向天帝陛下增调兵士,捉拿东华神女。”
我一怔,“区区一个东华神女,何需如此大动干戈?”
北岳帝君道:“帝姬有所不知。东华神女不知为何,竟能使用一把叫藤壶的妖壶,已经折损了不少天兵。”
我一听藤壶此等上古妖物,不禁也变了色。
我朝北岳帝君道了声辛苦。侍女面有不豫之色向我请示,“天后现在同天帝在殿里,是否过去?”“却是不巧。”我淡淡应了一声,吩咐他们调转辇驾先回宫。
天帝天后貌合神离,会一同出现在同一殿宇,十之八九是天后又挨不过,寻皇兄吵架拌嘴来了。我曾瞧过一回阵式,一旦掐起来,平时最是讲究雍容气度的天后如那凡间的泼妇一般,嘶声裂肺地控诉,指责皇兄冷淡。这个时候的皇兄却是神色如常,照旧他手头的事物,连冷笑都不屑应付一声。待天后撒泼完毕,皇兄让宫人请天后回宫,中间不曾多费一份唇舌。若是天后想扑将过去,皇兄一记术诀,她却如何近身得了。那个时候,我就会看到天后疯狂的眼里,尽是绝望与恶毒之色。
我憎恶天后的可怜可恨,又心疼我的皇兄,想他一个天界最独一无二的男儿,竟要与这么一名女人虚耗着。我的性格与皇兄一般,都是理智多于情感。也就叹过那么一回,皇兄笑道:“当初之所以迎娶天后,便是明白,身为天帝,需要的是一桩婚姻,而不是一个妻子。迎娶谁,在我眼里都是一样。可惜天后不聪明,也不贤德,否则,我与她相敬如宾的气度还是有的。”
说到底,仍是念念不忘当初天后允婚时拉我下水之事。
都说帝姬我生性霸道心胸不阔,其实要论霸道爱记仇,舍皇兄其谁?我这妹妹一比,逊色三分。
一回灵鹫宫,就见偏殿帐帘凌乱,狼藉满地,黄金蛟与一头顶小花黑鳞巨蟒正斗成一团。我将它们分开,回到正殿,褥垫上白绒绒的毛团一抖,一头小狐狸探出了头。我一眼就认出小狐狸正是之前祗莲帝君抱的叫阿寒的小孩儿。
“他怎会在此处?”
或许我的脸色难看,侍女嗫嚅道:“天帝陛下吩咐过来,可让阿寒小公子随意进入灵鹫宫。帝姬若不想见他,婢子马上将小公子抱出去。”小狐狸的后背拱了起来,两只前爪紧紧刨入软褥里,一双泛红通亮的琉璃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我。我竟给这么个小东西盯得心软起来,阴晴不定半晌,才道:“罢了,既是皇兄这么吩咐,必有缘由。”
动用本命元神火对仙元大有损伤,又折腾了这半日,我确是累了。歪至榻上,我合上了眼睛。余光瞧那小狐狸动作敏捷地跳上矮榻,蛰伏了一会儿,或是见我没反应,方始一点一点地蹭了过来,最后钻入我怀里,伸出一只小爪,怯怯地朝我挠了挠。
我心中涌起一股怜悯,心神一松,当即沉沉睡去了。
晚上,相宜向我禀报白日天帝天后争吵的内容。她道:“天后娘娘觉得帝姬与衡清帝君原有了婚约,不该再由祗莲帝君从中搅和了。她还请婚,要将东华神女许配给祗莲帝君。”
今日已是第二次听到东华神女此名,我不由皱了皱眉。还待问什么,殿外传来皇兄的一声冷哼:“既有一箩筐的问题,为何不来问我?”我一笑,吩咐侍女备酒。
这一晚皇兄趿着酒壶,啰啰唣唣地从头讲起。我听着许久默然无语。最后皇兄问我如何,我道:“与凤族自然是结不成亲的,正好借迷仙五阵的由头回绝了。只要青丘狐帝……”我望着窝在我怀里沉沉入睡的小狐狸,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