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仔细去看屋里立着的书架,上头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书架杂乱无章,搁着几本四书五经,仔细看大部分都是历朝历代的兵书,看得出已有了些年头,书页卷边发黄,纸张也叫人翻烂了。书架后头摆着一排兵器架,甚至还放了个排兵布阵的沙盘,叫这屋子看上去显得十分古怪。
“这书房原本不是我的。”屋里另一个人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头也不抬地解释了一句。
秋欣然指着书架后头积了灰的箱子,好奇地问:“那箱子里的我也能翻吗?”
夏修言探头看过来,皱了皱眉似乎也没有想起来那里头放着什么,想来是些书架上放不下又一时难以处理的东西,便点点头:“翻完放回去。”
秋欣然于是蹲下身认真翻起来,里头果然都是些旧物,什么话本子、古旧的连环画、孩童启蒙用的《千字文》、《三字经》,还有一堆写大字用下来的字稿,上头的字稚嫩生涩应当是孩子的手笔。
她忍不住窃窃笑起来,引得榻上的人朝这边看过来。
“你还没好?”夏修言警觉地掀开薄毯,作势要过来。秋欣然忙站起身,捧着个铁盒子从书架后头出来,举给他看:“这也是夏将军的吗?”
夏修言对这铁盒子没有一点印象。等秋欣然打开铁盒,才发现里头放着一叠叶子牌。
“原来你们也玩这个?”她笑起来,语气有些亲切。夏修言却瞧着铁盒里那一叠东西皱眉道:“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
夏修言不作声,秋欣然便将盒子里的纸牌倒出来给他看:“这叫叶子戏,我在山里的时候常跟人玩。”
夏修言默不作声地接过来左右看了看,过一会儿才问:“怎么玩?”
没过多久,卧榻上就摆好了一张小方桌,秋欣然盘腿坐在少年对面,同他讲了一遍规则。说完了抬起头看看他,夏修言却不说听没听懂,只囫囵点头,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先来一局吧。”
“等等!”女孩突然想起什么,风风火火地从榻上跳下来,取了书桌上润笔用的小瓷碟盛了些清水,又拿了张白纸放到小桌上:“一般玩这个都兴赌些东西,不过世子同我解闷时玩一玩,便不论那些了。只是输了还是要有些惩罚,通常我同我师弟一块玩的时候,输的那个就在脸上贴个条,世子意下如何?”
夏修言顿了一下,看了眼对面兴奋地面色微微发红的小道士,同刚进屋里老实的如同一只鹌鹑的模样已是判若两人。
“随你。”他随口道。
“好!”秋欣然笑眯着眼,手法娴熟地将白纸撕成条,口中客气道,“世子第一回玩,第一局我们就先不算了,等世子熟悉了规则,我们再开始。”她解开身上的鹤氅,随手放在身后的椅子上,已是一副双眼放光摩拳擦掌的模样。
在一旁默默看着她的夏修言:“……”
三局后,夏修言望着手上满把的牌,将其扔在了小桌上,咬牙道:“再来!”
秋欣然嘿嘿笑了两声,对上对面人满目肃杀的目光,一瞬间稍稍清醒了片刻,但少年脸上两边贴着的白条子显然极大地削减了这份威势,以至于叫她下一秒又胆大包天地将一张新的白条贴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秋欣然重新发牌,一边笑眯眯地说:“世子可能不知道,传言发明叶子戏这种玩法的正是位出家人。”她话里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意味,隐隐带着几分不显山不露水的炫耀。
夏修言冷笑一声:“那又如何,你又不是出家人?”
秋欣然一噎,又道:“世子还有所不知,传闻这位出家人于天文演算一道也颇有些道行。”
夏修言于是又冷哼一声:“看来你们做江湖骗子的,于此道上确实有些研究。”
“……”
秋欣然决定不同他做这些无用的口舌之争,还是要用实力来向他证明只有失败者才惯会说这些酸话!
可越往后,等夏修言渐渐熟悉了规则,再要赢他却十分吃力起来,日近黄昏的时候,秋欣然脸上终于也被贴上了白条,虽然从数量上来看,对面的人输得更惨些……
一局结束,夏修言颇为得意地将手中的最后一张牌扔到了桌面上,且轻哼了一声,吹得面上的白纸轻轻一动。
秋欣然咬咬唇,不甘心的将手中的牌一扔,一脸忍辱负重。夏修言不等她动手,拿过桌上的白纸慢条斯理地撕了起来。他伸手沾了点清水,正凑近了要贴在她脸上,突然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
两人动作一顿,听刘伯在门外道:“世子,晚饭已准备好送来了,是现在用吗?”
秋欣然心中大喜,高声道:“现在用现在用!”她从榻上一跃而起,夏修言眼见着她耍赖,不由分说地往前一倾要去抓她的手,怒道:“站住!”
谁知对面的人滑溜的好似一尾泥鳅,夏修言刚扣上她的手腕,还没握紧她便轻轻一挣,五指如同一条小鱼瞬间从他的掌心里滑了过去,只留下点温热的触感证明方才差点叫他抓住了去。
秋欣然的心思却全然没有在这儿,她一下榻便将脸上的白条随手一掀,几步跑到了门边,开门之前总算还有些理智尚存,回过头冲他指了指脸上。夏修言咬牙切齿地将脸上沾着的白条抹了下来,目光依然像要杀人似的盯着她看。
秋欣然顶着身后人的怒视拉开门,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外头的天色竟已暗了下来。刘伯指挥着下人将饭菜送到书房的桌上,见夏修言一脸怒容,倒是比平日里一个人待着时有精神,心中十分欣慰:“秋司辰尝尝这鱼汤,可是熬了好几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