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霓卡了一下壳，垂眸看了一眼肩上的外套，是一件纯白色的衬衫，胸口的口袋上有刺绣缝上去的一片绿色的叶子，生机勃勃。如同衣服上面携带着的那丝味道，冷淡却清新。
她的视线从衬衫上转移到闻庭雪的脸上，他已经落座了，侧脸对着她，眼睛被面前玲琅满目的食物占满了。
“闻庭雪。”温霓抬手拎了拎衬衫两侧的领口，拢住身体，朝他嫣然一笑，“谢谢。”
闻庭雪轻摇着头，“还冷的话，告诉我。”
温霓笑着问：“你还有衣服？”
闻庭雪顿了顿，回答道：“可以早点送你回家。”
温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再逗他，“我不冷了。”
长桌上的张霖霖支着下巴，摇了摇头，羡慕又嫉妒地暗示道：“喂喂喂，我们是来吃火锅的……”
“闻老师的锅里就只有两只生蚝，就能饱了？”萧萧坐在温霓的对面，也看不下去了，自动加入了调侃队列。
“师哥，不要旁若无人地说话！我们都听得到，好吗？”陈思梁扒着一只皮皮虾的壳，被溅了一脸的冬阴功汤的锅底，眼睛里又辣又酸，脸都皱在了一起，“要不你们俩一起去拿海鲜吧，说完再回来好吧。”
张霖霖头也没回地竖起了大拇指，放在陈思梁的面前，“好主意。”
耳旁是众人的声声胡侃，温霓一向无所谓这些玩笑，因而她的第一反应是去看闻庭雪。
他被她逗的时候，总是动不动就脸红，可是对于大家说的话，他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能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而是轻抬了眼皮，扫过陈思梁，看着他犯蠢的模样，勾了勾嘴角。
“师哥，不要以为我没看见。”陈思梁的眼睛由于刺痛流出了生理泪水，“你还笑我！”
“要不要把我的菌菇汤底换给你？”闻庭雪淡淡地说，“进了眼睛不会那么难受。”
陈思梁气哭了，配合着眼泪，当真是气哭了，“师哥，你就欺负我一个人是吧！”
“走吧，闻老师，快去拿食物。正好忘记拿调料了。”温霓忍着笑，连忙拉着闻庭雪的衣角，劝道，“再不走，我怕他要用锅底泼我们了。”
“他不会。”闻庭雪继续插刀，“论文还要重写呢。”
这下子，陈思梁彻底崩溃了，“我泼我自己还不行吗？”
张霖霖和萧萧一边笑，一边假意拦住他，“别冲动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看看，世间自有真情在！”陈思梁说。
张霖霖补刀了一句，“今晚我生日，不想加班，你冷静一点。”
萧萧捂着嘴，在陈思梁的伤口上撒盐，“我也是。”
陈思梁生无可恋：“……”
在几人斗嘴的嬉闹声中，温霓跟闻庭雪往门边的取菜区走去。
“陈思梁好可怜啊。”温霓眼中含笑，瞥了一眼他们所在的长桌，“究竟是为什么他总被人欺负？这是自带了什么‘团欺’属性吗？”
闻庭雪淡笑，“大概是他单纯吧，也没什么心眼。大家总爱逗逗他。”
“有那种大人看到小孩子，故意想去开玩笑的既视感了。”温霓从调料柜上拿了两个托盘，分了一个给闻庭雪，而后又拆开环保纸质的调料碗，在两人的托盘上各放了一个，“他应该从小就生活得很幸福吧，看起来像是从满满爱意里长大的孩子。”
“对，他家里挺有钱的，父母也很疼爱他，算是小少爷吧。”闻庭雪边说边往碗里舀了一勺蚝油，“要吗？”
“我自己来吧。”温霓先加了些香菜、蒜泥，才去弄蚝油，“那他为什么要学这个专业？我觉得你们还挺辛苦的，又要暴晒，又要下海的，小少爷怎么愿意吃这种苦。”
“我听老师说，陈思梁高中的时候确实一点上进心都没有，每天吊儿郎当的，上课睡觉，下课打游戏。后来，他父亲眼看着儿子高三了还没点长进，拿回家的考试分数也惨不忍睹，实在生气，就骂了他一顿。”闻庭雪缓缓道来，“从小到大，就那一次，他父亲真的动怒了，骂得比较狠，他有点伤自尊，就开始故意与父亲作对，各种不学好，还去学抽烟。他父亲也没办法，越骂，他越不肯学好。直到学校里开了一个科普讲座，遇到了叶老师，算是被感化了吧，为了赌一口气，才考了这个专业。”
“那陈思梁还挺有反骨的。”温霓再次来到冰柜前，打开了门。
她一手托着托盘，一手去端芝士年糕。
闻庭雪自然地扶着冰柜的门，等她拿好，才轻轻合上。
“他这人一百二十五斤，一百二十斤都是反骨。”他无奈地叹气，“他那篇论文为什么总被毙，不是因为专业能力的问题，而是他坚持要做之前别人失败的案例，没有成功的数据支持，他又不肯改变自己的观点，就只能这么一直杠着。”
“那我觉得，他的性格其实挺适合做研究的。”温霓听完，思忖道，“做研究需要的就是这种精神，他的观点未必是错的，只是现在还没办法被证实而已。”
“你说得对，所以老师才会对他又爱又恨。”闻庭雪的眼眸中蕴含着对他的肯定，“不然我也不会总是带着他。”
温霓好奇地问：“不过，他毕竟是小少爷，毕业了会不会要回家里继承家业？”
闻庭雪顿了一下，回答：“不清楚。”
温霓跟穿着围裙捞海鲜的小哥说：“青蟹、鲍鱼、大贝柱……”
说着她转头看向闻庭雪，“你要嘛？”
“好。”闻庭雪点头。
温霓继续说：“各要两份。”
围裙小哥把准备好的鲍鱼和大贝柱递给他们，而后抄起网兜，三下两下就捞起了两只青蟹，往铁盘里装。
“这两只肥不肥？”温霓凑近闻庭雪，小声地问他。
闻庭雪的视线投射到铁盘里，“不错。”
“我之前看过兽医吃鸡会拼出一整只鸡，”温霓微扬了头，抬起亮晶晶的眼眸，饶有兴致地看他，“那你会不会吃蟹或者鱼什么的，也要拼成一只才行？”
闻庭雪愣了一瞬，啼笑皆非地说：“我没有这样的习惯，如果你有需求，我可以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