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状况,护士长的神色闪过一丝尴尬,却又很快的掩饰过去,她用手指了指门外,示意自己要先离开,“许老,秦先生,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您可以随时按传唤键。”
“嗯。”许儒城点了点头,继而对护士长安抚一笑,似乎并为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辛苦了。”他说。
护士长的心中随即涌上一阵感激,她侧着?身子,缓缓退了出去。
不愧是知识渊博的知识分子,不愧是为国为民的国之重臣,居高位而不自持,浮凌云而知礼数,无论什么时候,许儒城对待他们这些医护人员永远是这幅儒雅随和的模样。
他本是仰头眺望无垠宇宙的猛虎,却甘心情愿俯下头来细嗅蔷薇,就好比你以为星空在他的口袋里,他却从袖口中抽出了一朵玫瑰花。
身为无神论者的护士长,此刻也开始在心中默默地祈求上苍,愿许老他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首都人民医院,vip病房。
许儒城淡然地看着?眼前的学生,神情中依旧带着?几?分温和的笑容。
“宇恒,你很紧张吗?”他轻轻地问。
“嗯。”秦宇恒抽过凳子,在许儒城的病床旁坐了下来,“老师,事发突然,我刚刚才从郊外?赶回来,现在有些后怕。”
秦宇恒实话实说。
许儒城看着?眼前懊恼的学生,不禁和蔼地笑了笑,“后怕什么?我这个年龄可算是喜丧了。”
人活一世?,七十有一,没有心愿未了,可不算事喜丧吗?
秦宇恒抿了抿嘴,仿佛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可是老师……路前辈的手?稿您还没有整理完,这项工作只有您能做,您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这个……”
路鸣前辈的手?稿字迹潦草,其中所用的理论又大多繁复高深,除了被路鸣引为毕生知己的许儒城,领域内只怕是再没有其他人能胜任这项工作了。
“宇恒。”许儒城止住了他的话,“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的手?稿中有着?许多新名词,新理论,一经问世,必定会对我国的航空领域发展有着?深厚影响。为了祖国,为了她,他就算是吊着?一口气,也要把这些手?稿整理发行完毕。
“那就好,老师,我昨晚去了盛望中学,也依着?您的意思让路鸣师妹给您通了电话,知道您进医院的消息,师妹当即就哭了。”秦宇恒叹了一口气。
昨晚事发突然,路鸣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知晓了此事流泪,只怕个中缘由还是受惊比伤心多。
许儒城的神情罕见的愣了愣,他怔怔侧过了头,望向了床头柜上、花瓶中摆放的那几株扶桑花。
扶桑花花叶绯红,大朵大朵的花瓣高高的挺立着?,竖直的花蕊居于中央,显得热烈而张扬,处处都彰显着其昂扬的生命力。
“她……哭了吗?”许儒城静静注视着?那大片的花瓣,眼中似有晶莹闪烁,“那我过几?天给她打一通电话吧……”
他眼下刚刚脱离危险,身体尚未痊愈,嗓音也是喑哑十分,只堪堪能听。这样的他,如何敢主动联系她。
秦宇恒重重得点了点头,“打电话一事不急,老师,您安心养病就是,第二次公演快要来了,届时我买两张票带您去现场看。”
这是他对于他的老师,无需多说的鼓励。
许儒城闻言,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和煦的笑,那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却又带着?几?分自嘲。“去看公演么?倒是希望如此呢……想必路鸣小同志跳舞,比之专业舞者,也是不遑多让。”
记忆猝不及防被拉回到四十多年前的那场夏威夷之旅,一行十几?人,皆是在美留学的有志青年,他们因着?共同的航天梦想聚集在一起,从莫纳克亚山顶峰出来以后,众人商量着去一趟海边。
他们中大多都是在内陆长大的孩子,鲜少?有水性好的,这其中,就要数最聒噪的王国强和最斯文的许儒城识水性。
王国强话多又爱骂人,其他人若是想跟着?他学游泳,少?不了要被他一顿骂,因而大家都更愿意跟着?长相好,脾气又好的许儒城学。
许儒城泡在水里教了大家一下午,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众人都自发地在远海的沙滩旁搭起了篝火圈,欲抓些海鲜来烹煮,填填肚子。
许儒城上岸的时候,正巧看到了坐在椰子树下、穿戴整齐的路鸣,方才他教别人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别的女生都换上了漂亮时髦的泳衣,唯独路鸣以自己没带泳衣搪塞了过去,有人说多带了一套,愿意借给她穿,她也只是摇头拒绝。
“怎么不和大家一起游泳呢?”许儒城笑着?问她。
海风轻轻吹过,夹杂着?一阵腥味,闻起来却又带一丝甘甜。许儒城坐到了路鸣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