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舷窗，诸葛辞眼眶颤抖。这并非对死亡临近的恐惧。
而是直到此刻，他终于清楚，为什么在自己年幼时，一旦帝国前线出现战事，父亲都会将自己关在军部大楼顶部全程跟随，直到结束才出来。
那时的小诸葛辞并不理解，所以在成长的过程中，他习惯用日渐冰冷的父子关系埋怨诸葛北的不关心和童年缺席。
时至今日，等他自己站到这个位置上，才终于明白。
——每一条下达的指令，每一个做出的决策，都可能挽救无数帝国军人的性命，同时，也可能间接导致无数人的丧生。
即使是以极端冷静理智著称的帝国之脑，也无法为同胞的死亡无动于衷。更何况是最开始怀揣一腔“想证明不比父亲差”热血的自己。
他把战争想得太简单，也太儿戏了。
星摆星域全军覆没的消息要关卡氛围陡然跌破冰点。
看出虫族下一个目标是三角星域的人不在少数。
看着远处逐渐变多的虫潮，诸葛辞深吸一口气：“现在还有一点时间，大家原地休整一下，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关卡下，卫温伟甩了甩手，将机械拟态组装成远程模式。
“看来咱们这次来之前提前录制的遗嘱今天能派上用场了。”
“一把年纪了还让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封柏苦笑：“我可真该死啊。”
他根本不敢想，如今还留在帝国军校的封元明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观看。
这一幕在三角星域内比比皆是。
帝国军人们拿下胸章，录制最后的留言。所有人的神情都十分平静，透露着视死如归，因为早在穿上这身军服的时候，他们就有了这个觉悟。
“唉，我就知道我这是上了贼船了。。。。。。早知道还不如跟着帝国军校那几个。”钱达站在学院队伍里，唉声叹气：“我妹妹现在估计还在直播间等着观看我的英姿呢。”
“你还有个妹妹？”巫浩轩语气羡慕嫉妒。
“是啊。你别这么看我，易老大也有个妹妹，今年才五岁。”
正在给拳套上粉的易阳云顿了一下：“嗯。”
一向沉默寡言的他对着无人机镜头，难得多说了几句：“这一幕不适合让她看，早点哄她去睡觉吧。告诉她，等皇储争夺赛结束后，哥哥就回家陪她。”
殊不知另一头正在观看直播的爸妈已经泣不成声。
“啊——好狡猾！难得一个上电视的机会，我也要和爸妈说两句。”
“那你等我给你治疗一下，哪有带着脸上的破相上电视的。”
和前线关卡不同，这群天之骄子们嘻嘻哈哈，你一言我一语，仿佛一点没意识到死神迫近的脚步。平日里他们都不是喜欢凑到摄像头面前的性格，也就在此刻，每个人都跑到摄像头面前，就连一个人在旁边擦匕首的骨秋也被一脸懵逼地拽了过来，犹豫两下后，跟招财猫一样往镜头里挥了挥爪子，一本正经地说自己已经叛出家族。
其他人：行吧，这种时候你还要演，看得出来一颗拳拳爱兄之心。
军舰之上，诸葛辞安静地看着下方这幕。
顾北风和故慕星在讨论些什么，夏梦柔和夏丹雪手臂挽着手臂。明明是充满硝烟的战场，他们的话题竟然聊到了皇储争夺赛结束后回中央星系要吃什么。
就在这时，他的耳麦中忽然接入一道沙沙电流。
诸葛辞顿了一下，主动开口：“父亲。”
诸葛北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他如此正儿八经称呼自己，竟有些恍若隔世。
他已经从军部大楼总控室暂时离开，走到外面凭栏吹风。对于战时几乎把自己拿强力胶黏在主控制室的他来说，这还是数十年来头一次。可见涉及到自己的亲生骨肉时，即便是帝国之脑，也无法保持静默。
“争夺赛的直播，我一直在看。不管是先前对三角星域的规划，还是方才的战场指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优秀。”
迎着天台的风，诸葛北从口袋里掏出那支离开总控前，下属塞过来的烟。
他点燃这支烟，深吸一口，感受着它从肺部流通浸润的气息，终于明白为什么军部那么多人都喜欢在情绪激荡时来上一口。
带有依赖性的东西，向来可以要人神志清醒。放在往常，智械执行官从来不屑于用这样的东西提神，但现在，他还是破了例。
“你很优秀。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也不过是个从未接触过战场，还在军部实习的新兵蛋子。但你已经可以指挥帝国军团，冷静分配，不落下风。”
隔着朦胧的烟雾，那声音仿佛随着电流传播过来，登时要诸葛辞眼眶通红。
“一直以来，因为工作忽视了你的成长，是父亲的错。。。。。。不知不觉，你已经长大，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指挥官了。”
诸葛北低声道：“我为你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