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确没啥好看。三钮前世生活在北方,每到农历十月份必会下雪,鹅毛大雪三不五时地来一场。今生她刚出生那年冬天遇到一场大雪,三钮一度怀疑她这辈子还是在北方,后来才明白,诗人笔下温暖如春的江南,是使用了比喻修辞手法。
三钮回身坐下来,发现一盆排骨见底了,抿抿嘴角,眼睛弯弯,“大姐夫,排骨好吃吧?”
“好吃。”段守义忙不迭点头。
去年吃鲫鱼炖豆腐的时候,大半盆吃完了段守义还嘴硬,自打那次起他每次来杜家村,三钮都会亲自下厨,几个月过去段守义几乎没吃到重样的菜。偏偏三钮不告诉他怎么做的,还不许别人讲,段守义别提多后悔了。
三钮说:“其实很好做,放篦子上蒸熟就好了。”
“你当他没试过啊。”杜大妮柔柔的笑道:“上次在家吃过回去他就让厨子试著做,结果…”看丈夫一眼,段守义忍不住捂脸,“钮啊,大妮给你做的衣服,是我去买的布。”
“你身上有多少钱?”三钮歪著脑袋,不答反问。
段守义刚想问她什么意思,话到嘴边:“有一块银角子,大概半两。”说著话掏出荷包,对上三钮投过来的视线,段守义心中一动,有点不敢相信,“你要?”
“三钮!”知女莫若母,丁春花陡然拔高声音,“我看你敢拿你姐夫的钱!?”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三钮梗著脖子道:“娘,别吓唬我。大姐夫可是和咱们隔一层,我告诉他怎么做清蒸排骨,他家厨子立马能做出清蒸鱼,要他半两银子,姐夫,你自个说,多吗?”
“不多,不多。”段守义被三钮有意无意吊著半年,算是服了他小姨子。甭说一块银角子,即便三钮张口要一锭银子,段守义也去给她借来,谁让三钮太聪明,胆子大,什么东西都敢往菜里面放呢。
三钮伸手接过荷包,不顾爹娘瞪眼,不看两个姐姐震惊的表情,“还是姐夫上道,等著,我去把方子写下来,买一送一,再送你一种调料,做什么都可以放。”
“五香粉?”段守义脱口而出。三钮嗤一声,“美得你。”说完去她房间,拿出笔墨纸砚,不消片刻,堂屋里的五个大人就看到杜小钮拿著一张墨迹未干的纸走进来。
“虾皮调料?”段守义对三钮送的东西感兴趣,第一眼便看到,“不是我以为的那个虾皮吧?”
“就是你认为的那样。”三钮说:“别看东西便宜不起眼。”丁春花去年十个铜板买五斤,“把虾皮炒熟磨成粉,下面条的时候放一点,味道美著呢。”
“是不是这东西?”二丫跑到厨房里端出瓦罐,倒出一点,白花花的粉和门外的飘雪有一拼,
三钮点头:“对啊,每次做面条吃你都放一勺进去,快被你给吃完了。回头让二姐夫送十斤鲜虾皮过来,不送以后你们走娘家,我们不管饭。”
二丫抬手朝她脑袋上一巴掌,段守义憋著笑,终于有人跟他做伴了,“当真有三钮说的这么好?”心中将信将疑。
二丫说:“这东西只能提鲜,旁的没什么用处。”
“就这一点足够了。”段守义从小在酒肆里长大,别看他是个少东家,朝廷规定商人三代以内直系亲属不能参加科举考试,段守义很小便明白将来得接管家业,所以对酒肆里的事格外上心。非常明白,一个鲜字对菜来说多么重要
三钮笑道:“姐夫,还可以放冬菇进去。”顿了顿,“我够仗义吧?”
“仗义!”段守义不吝伸出大拇指。三钮的眼睛登时弯成月牙儿,“下次多带点钱,我告诉你五香粉的方子,得了我的方子,明年你们能把酒楼开到建康府。”
“三钮。”杜发财眉头紧皱,“吃饱了回屋里睡觉去,哪那么多废话。”
“嘿嘿,我不说了。”三钮心里明白的很,她爹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打她骂她,最多数落她几句,“爹,刚吃过饭不能睡,娘,咱家蒸馒头那天泡的蚕豆呢?”
广灵县虽说地处江南,当地百姓主食大米,又因此地能种植小麦,杜家人也喜欢吃面食。蚕豆便是去年夏天和小麦一起收上来的。三钮和她娘抬著麦粒去村长家磨面的时候发现还有半袋蚕豆,等磨好面回来,就让她娘泡一瓢。
“你终于想起来了。”二丫说:“若不是这两天冷,都该发芽了。”
三钮瞥她一眼,不想搭理凡事掐尖,嘴巴不饶人的二丫,“娘,在哪儿呢?”
“厨房里案板底下。”丁春花不像二丫,看什么事只看表面,以她对三钮的了解,这钮绝对又想到吃蚕豆的花样。丁春花私下里没少跟杜发财滴咕,“三钮上辈子绝对是厨娘。”
“爹,帮我烧火。”三钮故意忽视她二姐,二丫表情微妙,拉著大妮的胳膊,“大姐,走,去我房里。”杜大妮的第一反应是看她丈夫。
段守义微微点头,二丫拉著她姐就走。三钮冲著二丫的背影翻个白眼,等两人走远,“一到快吃好饭就跑,自从她定亲,我就没见过二姐刷过碗。”
“她没定亲我也没见过她刷碗。”以前大钮没嫁人,刷锅洗碗全是大妮干,杜大妮嫁人后,不赶上农忙,家里的活就被丁春花承包了。三钮是个伪儿童,有时候想帮她娘做事,丁春花也让她出去找别人玩去。也是如此,三钮明白,她娘只是嘴上抱怨两句。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