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车停在离诊所一个街区之外的地方。我推门走进诊所,迎客铃响了起来,接待抬起头来看见了我,“哦嘿伊万,真高兴又看见你了!”好吧,至少长了对马耳朵还是有点好处的,人们不会那么容易就忘掉我的名字了。她低下头看了看我的脚,“喔……很棒的鞋啊伊万,很新颖的设计。”
我低头看了看,这些可不是什么鞋子,这是我的蹄子。为什么会有人穿着像蹄子一样的鞋呢?好吧,不管了,我很确定雷迪嘎嘎有一次穿过。我把这个念头放到一边,走向前台,表现得尽可能正常,“谢谢夸奖!而且,你好!你还记得我昨晚来过啊。”我顿了顿,确认前台护士点过头以后,继续说,“你看,那时我慌得要死,结果我好像在表格上填了错的电话号码!我刚刚换了个手机商,所以我总是会把电话号码记混掉。所以我能不能把正确的号码改上去?如果你们拿到了错误的联系方式的话我会很困扰的!”我说完,微笑,然后松了口气,因为我看见接待员点了点头。
“哦,可以,如果真生了这种事的话,那就太糟糕了对吧?我们必须现在就改。让我去拿你的文档。”她转过身,在文件夹里翻找着。
很快她就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份写着“史密斯,伊万”的文件袋,我伸出手让她递给我,但她却皱了皱眉头看着我,,“呃,你是需要整个文件还是只是关于你地址的那部分?通常情况下我们不会把整份文件给病患的,这是我们唯一的存档,所以我们可不想遗失了这些。”
我的微笑更盛了,我快做到了,我能完成它的“能不能给我整份的啊?我得确保把整份文件里的错误全部改过来。”
这个接待员咬了咬嘴唇。他是个好人,他值得信任,对吧?她很同情这个可怜的家伙,他昨天可是晕倒在了厕所里,这对他而言也太尴尬了一点吧。他甚至还有可爱的红色耳朵,她怎么能对这么一个可爱的家伙说不呢?不过,规矩就是规矩……“好吧伊万,但因为这是唯一一份存档,我得需要你在我后面那个小房间里改,这样你就不会不小心把文档带走了。”
她打开了身后的那扇门,然后把文件放在了门里的一张桌子上,我礼貌地谢过了她,然后坐在了桌子前,打开文件阅读起了里面的内容。我只是要改改地址和联系方式什么的,但既然我拿到了完整的文档的话,我也可以看看他们到底给我写了点什么对吧?
我草草看了看血样检测的报告,那上面大多数的指标我都看不懂,但还好,每一项测试的后面都有一个“正常”栏,而每一个“正常”上面都打了勾。呵,所以实验室反馈的结果也是正常。没什么已知的疾病或者病毒什么的。好吧,那么医生给我写了什么呢?“患者有妄想倾向,对于他过去接受的医学手术一直撒谎,并且佯装不知道他为什么以及什么时候接受了整形手术。患者希望我找到了什么线索就打电话给他,我计划把这件案例上升到心理层面,让心理健康专家打他的电话。希望他们能够和他约个时间谈谈他的精神状况。”
我放下了文件,揉了揉眼睛。好吧,我也不能怪他,如果是我的话我估计也会这么做。好吧,现在是时候带着文件跑路了。现在看来只是单纯地修改地址什么的已经没什么卵用了,我得赶在它被送到别的心理诊所前让它消失。我站了起来,把文件袋掖进了衬衫里,我注意到我的腰部已经长出了更多的红色毛皮,而这仅仅只过了一个小时。是时候回家了。
我把房门打开了点缝隙,门外接待员正站在门边朝里面窥探,“你弄完了没伊万?我还等着……”
我把门关了起来。靠。“请再等一会儿小姐,就快好了。”想,想,快想。我四周打量了一下这个屋子,没有窗户,连个通风口都没有,只有四面墙,一扇门。肯定有什么方法能……
电灯开关旁边有一个红色的金属方形物,上面还有一个白色的把手。火灾报警器!我咬了咬嘴唇,这是我唯一的选择了对吧?很显然这么做是违法的,但我猜我已经偷了一辆车,还把一个女孩子关在了自家厕所里。另外,现在我也别无选择,对吧?我凑上去,读了读警报器上的文字,“任何恶意使用报警器的,或者报假警的人,都会被罚款五千美元。”
我笑了笑,把手放在了把手上,“你说‘报假警的人’?那就很方便了,根据杰西卡说的话,这个警示对我可不管用。我不是人,我是一只马。”
——拉——
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声音更响,是警铃声还是门外接待员出的尖叫声,她从前台弹射了出去,“哦天哪!着火啦!着火啦!啊啊啊!医生,快把病人带出来!!!!着火啦!!!”
我兀自笑了起来,这可太容易了。我打开门探出了头,门廊里看起来很安全。“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我打开门从大厅溜了出去,刚到出口,我就撒开蹄子狂奔了起来。我很快就找到了那辆车,坐了进去,把文件袋扔到副驾驶上。我停了一会儿,调整了下姿势,用半边屁股坐着,这样就不会压到我的尾巴了,然后我动了汽车,朝着高路开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希望我能赶在晚上前到家。
现在已经快要黄昏了,我在麦当劳门前停了停,买点东西吃。我点了两份沙拉,坐在从杰西卡那里偷来的车里,咀嚼着我的食物。我打开了收音机,里面npR2的播报员正在扼要重述今日的新闻,他们提到说西雅图生了什么爆炸,但我并没有仔细去听,我在想些别的事情。我刚刚才现我腰部以下已经全被毛覆盖了,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牙齿也变成了素食动物的样子。很明显这变化正在加,如果明天早上之前我还没变完的话,我就已经挺幸运了。
“我到底该怎么和杰克说?‘哦嘿老弟,有一件很有趣的事,我马上就会在十二小时内变成一只马,希望你不介意我占用一间屋外马厩里的圈子。记得每天给我换水和食料喔。’”我厌恶地摇摇头,然后再吃了一口沙拉,却只是尴尬地现,我现在的牙特别适合嚼这些叶子。
我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看看我的邮件,自从这些破事生以来,我都好一阵没看过我的邮箱了。这是啥?从我信用卡营业公司来的邮件?
我大声读了出来,“伊万史密斯,怀着礼貌和善意,我们提醒您您和杰克史密斯共同使用的信用卡已达到了两千美刀的透支额度,如果您希望提高您的透支额度的话,请登录我们的网站……”我放下手机。杰克买东西花了两千块?我才走了二十四个小时,他就又惹出什么事了?我重新拿起手机看看杰克有没有给我信息。没有,杰克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嗯,我去杰克的脸书上看看他有没有贴文,也没有,啥都没有。我正要把页面滑到顶端看看别的东西时,我却突然停了下来。杰克的脸书头像是一只白色的独角兽,蓝色的鬃毛,就是他经常看的那个蠢透了的动画里的小马。虽然说他的头像很久以前就是这只小马了,但这张图片上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眼睛。这只小马屁股上有一个音乐符号在上面。我眨眨眼,我怎么会到现在才想起来?动画里的所有小马的屁股上都有个标记对吧?我想起自己身上也有一个标记,我放下了沙拉。这不可能是一个巧合,对吧?
我很快就在手机上点开了网页,搜寻关于“一只红色毛皮的小马,青苹果标记”。卧槽,还真有。我手机上显示出来的,是一只红色的卡通雄驹,他的腿上也有和我一模一样的青苹果标记。他的头和尾巴的颜色也一样,身体上的红色也一样。
我放下手机动了汽车。好吧,我猜这还是让我放心了点。我不是很随意地变成什么农场里的马,我是要变成一只卡通小马。我猜这好多了?反正不管怎样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因为这就意味着杰克应该会知道些答案。这是他最喜欢的动画了,他最好知道我现在是出了什么事。离家已经不远了,我应该能在太阳落山之前到家。
大概离农场还有两里路的时候我停下了车,我得把这辆车扔了,毕竟它是我偷来的。好在这一片都是荒郊野外,没有人来关心我在干什么。我把车开离公路,穿过一小片草地,现了一条开进小树林的路。这附近星星点点的点缀着不少小树林,没有谁真的会去林子里看看,所以如果我把车藏进树林里的话,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都不会有人找到它。我把车开进了树林,开到了尽可能深的地方后,我下了车,把车牌照弄了下来,刮掉了仪表盘边的车辆识别码,这样子这辆车的身份就不容易被识别了。最终,我把我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然后径直走开了。我把车门车窗全部开着,希望有什么动物能够进去筑巢,把里面乱弄一通,等警察找到这辆车的时候,就会留给警察更少的证据。
这里离农场不足两英里,于是我朝着农场拔腿慢跑起来。现在,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而且看样子天好像马上就会下雨,所以我加快了步伐。用蹄子在田野间奔跑是一种别样的经历,每一步,我都能真切地感受到大地的脉搏。用蹄子奔跑的感觉十分舒畅,非常自然。我现在甚至想象不出穿着鞋是什么感受,现在我感觉好极了!这甚至比光着脚跑都要来的舒适,而且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你还感觉不到脚踩在砂砾岩石上的疼痛。
当我现我已经到农场了的时候,我其实是有点不开心的,我有那么一点想要继续跑下去,不过仔细想想,我的髋关节有一点疼,感觉好像我四肢着地的话会好受一点。啊,我把这个令人厌烦的想法抛到一边,走上了通向农场的私人车道。好吧,看起来家里的车不在,杰克应该是把它开出去了。我走到大门的时候,在畜棚那儿停了一会儿。我在思考我应不应该进去看看那些马怎么样了。一方面我真的很想走进去随便逛逛,拍拍它们的脑袋,可能还和它们比比蹄子什么的。光是想想这些事,我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但是另一方面,我却又有点害怕,进入畜棚的那条路到底会把我带向何方。尤其是我闻起来就像家养马中的一员的时候,走进马棚的这个想法让我有些毛骨悚然,所以出于小心,我还是选择性的略过了马棚,直接走向了屋子。我从背包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你好?有人吗?”我走进了家门,把我的包和医疗档案扔进了我的房间里,这才现门外已经开始下雨了。我在房子里转悠时,经过了很多面镜子,但我没有对着一面镜子照过。我知道事态已经急转直下了,用不着照镜子。然而,我现在需要一些能让自己放松下来的饮品。我从厨房里拿来一个杯子,想起来储藏室里还有一瓶二十五年的威士忌。我往杯子里倒了大概有五根手指那么深的酒,再加了点冰块,然后一口闷掉了大半杯。上帝啊,我太需要这个了。
我靠在桌子上,看着外面闪电撕裂天空。多么见鬼的一天啊。我在过去三十六个小时里见过的鬼比我之前一生见过的都多。我深吸了一口气,而等我再拿起我的酒杯时,我看见一道闪电照亮了我的窗户,却久久没有暗下去。哎等等,等下?我眯起眼仔细看了看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那道光。“靠!那是车前灯!”
我急忙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的酒瓶旁边,然后从窗户边躲开,这肯定是杰克的车。我把走廊灯关了,然后紧张地四处看着。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我可不想就在这里傻站着,让杰克一进门就看见我,因为戴夫很可能也和他在一起。我不是特别想让戴夫也掺和进来,单单是把自己的脸给杰克看就已经够尴尬了。还好我们的厨房直通客厅,所以我进了客厅,躺在沙上躲了起来。如果客厅灯被打开的话,只要我不坐起来,我还是完全待在视野之外的。而且,我能很容易地从这个位置观察厨房里的情况。
我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人把几个袋子扔在了地板上,然后走出去关上了门。这个流程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我在沙上待了少说五分钟,但还是能听见有人走进来往地上扔袋子的声音。上帝啊他们到底买了些什么?又是谁能买那么多东西回来?
最终,我听见了最后一次关门声,然后两个含混不清的声音慢慢飘向厨房那边。我皱起眉,“两个声音,杰克和戴夫,靠。”很快,两个身影就走进了我的视线,而我的血液在看见他们的一瞬间凝固了,我不由得纠正了自己,“不是戴夫和杰克。”
这两个人走进了厨房里,他们浑身湿透,却在放声大笑。我想说“他们”,但是听他们的声音根本不像是男的,听起来就像是两个女生。其中一个还转过来对着另一个说,“好吧,至少我们弄完了。从现在开始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不用离开这个农场了。”
这只能是杰克,对吧?哦等下,当我没说,这个人刚刚才脱下他的帽子和衣服。长长的金色头一直垂到了后背,这肯定是个女生啊。没准另一个人才是杰克?
等等,请再次当我没说。第二个人也摘掉了他的兜帽,露出了一头旺盛的彩色头,颜色鲜明到能够让一盒子荧光笔黯然失色。在她们脱下鞋子和裤子的时候,彩色头开了腔,“是啊,终于弄完了。”
很快她们的身上就只剩下了男性内裤,这倒是有点奇怪,但在我有时间猜测以前,这个彩色头伸手到后面从内裤里面拉出了什么东西。“哦不……”我不由自主地小声说着,我看清了那东西:一条完全长成了的马尾巴,和那人的头一个颜色。我大脑突然一片空白,“人是不会有尾巴的……”我眯起眼盯了好一会儿,才确认我没看错,是的,那就是一条尾巴,而且,卧槽,他们还都有马耳朵。彩色头的是蓝色的,金色头的是橙色的,“这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喃喃着。
彩虹头转过身一把抱住了尾巴,“上帝啊,现在好多了。我想死你了小伙计!”
我目瞪口呆。另一个人也做了相同的事,来回甩着他的尾巴,“你说的没错,它毕竟是你的一部分。”
彩虹头笑了起来,“噢耶!快摇摇塞雷斯蒂亚赐予你的尾巴!”然后跑向了另一个同伴给了她一个拥抱。
这群人脑子瓦特了?她们干嘛这么开心?她们不该看见那尾巴就怕得要死吗?根本不正常。哦天啊……万一他们就是杰克和戴夫呢?万一他们经历了和我一样的事呢!不,不可能——
彩虹头开了口,而她的话对我而言仿佛冷水淋头一样,“我们做到了杰克!我们把所有需要的东西都买回来了!现在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坐下来把整件事情弄清楚了!”
不,不,这不可能。我的眼前慢慢变得模糊。杰克应该不会这么懦弱的啊,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而且就算他真的也马化了的话,他也不会这么高兴的。他绝不会因为自己是一个半人半马的怪兽开心的。这真的是他们吗?
这个金头的人(杰克?)说话了,“没错,我真的很想安静待个几天,不用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到处跑。我们还有一瓶威士忌可以庆祝一下!好主意黛茜!”
哦我去,我的威士忌还在桌子上呢。彩虹头看了看桌子上的杯子,“杰克,我们出门的时候,这瓶威士忌并不在这里啊……”
我挫败地低下了头,不只是因为他们现了我的威士忌,而且还因为确认了站在厨房里的两个人真的就是杰克和戴夫。所有的证据都指明了这一点,而我却不愿意接受。她们很可能正在经历和我一样的变化。我越看那个金的人,我越觉得他是我的弟弟。而且不管杰克在哪儿,戴夫肯定会跟在他身边。更别说,戴夫生日那天还拿到了一个彩虹头的蓝色小马玩偶。而且他还把蓝色小马作为他的电脑壁纸什么的,杰克一直在告诉我他到底有多喜欢那只小马。而现在,站在我厨房里那个人也即将变成那只蓝色彩虹毛的小马,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我再次叹了口气,看来我的问题是只增不减了。我看见我金的弟弟那个剩了点威士忌的杯子看了看,然后转向那个彩色的戴夫,“这……这不可能。我们进来的时候门还是锁着的。”
戴夫走向那个杯子,地板上响起了蹄子的哒拉声,“呃,杰克……这里面还有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好吧,我猜现在应该就是我现身的时候了。我站了起来慢慢走向厨房,杰克和戴夫依然背对着我,所以我轻轻地走进厨房,慢慢地靠近他们,直到离他们还有一步远。杰克说话了,“窗玻璃都完好无损,门也是好好的锁着的。没人有家里的钥匙除了……”
戴夫摇着他的肩膀,“除了谁?aJ,告诉我!谁!?”
我清了清嗓,“他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