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并不只是王后燕寝里的普通女御。
她的母家从前也是息国公族,当年阿玄便是被春的婚丈夫带着逃出洛邑。如今她被找到了,但春的丈夫,早已埋骨异乡。
这些都是跃告诉阿玄的。
春看到她,或许便如看到丈夫当日以命相护的珍宝,故对她分外疼爱。
阿玄心中感激,向她一笑,又被服侍着沐浴,出来后换了私衣,坐到铜镜之前。
春亲自帮她擦干长,慢慢梳平,最后打开一只玉盒,从中以玉勺挖出少许香膏,在掌心轻轻抹化,往阿玄面颊上稍稍抹了一层,滋润肌肤。
这只双层九子髹漆奁,上层盛放出行保护双手的手套、防风的絮巾等杂物,下层挖空,置九只各种形状的小奁,内分装脂粉、梳篦、饰,不但设计匠心,且在绘纹之间,巧妙镶饰各种宝石,奢美至极,却丝毫不见恶俗之气,观之如同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像这样的日常杂件,阿玄在穆宫中的这些时日里,从未曾见到过。
周室虽衰,但往昔天下共主的祲威盛容,便是从这些日常用度的细节之中,也还是能看的出来。
春从侍女手中接过一盏温羊辱,让阿玄饮了两口,复换清水漱口后,微笑道:&1dquo;不早了,王姬歇了吧,明日一早便要上路。”
沐浴过后,整个人慢慢放松了下来,阿玄也感到有些疲乏,便听春的话,上床躺了下去。
春为她拉好被衾,熄灯出屋而去。
阿玄虽感疲乏,上床后却一直无法入眠。
这几日生在她身上的境遇变化太过于戏剧性了。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断地浮现出各种人和事。
从前在赤葭时,僰父去世前和自己的交谈&he11ip;&he11ip;隗龙应当很快就能被送来和她相见了&he11ip;&he11ip;自己那位素未谋面因思念她而病重的王后母亲&he11ip;&he11ip;因笃信占卜曾想杀她的周王父亲&he11ip;&he11ip;
她辗转之时,脑海里忽又跳出庚敖逼迫自己以隗龙誓的一幕,心情愈的堵&he11ip;&he11ip;
忽此时,门上传来轻轻一声叩击。
片刻后,又是一声轻叩。
阿玄便起身,亮灯火开门。
门外站了一个来此随同春服侍阿玄的穆宫女使,见阿玄露面,女使从袖中匆匆取出一片简书,朝她鞠了一躬,转身而去。
阿玄关门,就着烛火看了一眼,见是庚敖手书,让她去传舍西堂的侧阶,说他在那里等她,有话要对她说,不见不归。
阿玄丢掉简片,爬回床上,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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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睡在阿玄那屋西侧的一间旁屋里。
夜已深,她却难以入寐,坐于烛火之下,最后检视着明早要带走上路的一应器物。
那日见到了王姬,只消一眼,她心底便涌出了对她的无限疼爱和怜惜。
如此美丽动人的一个高贵玉人儿,竟一度沦落至隶女的地步,命运勘怜,如今怎么疼惜都是无法弥补。
还有那个穆侯,虽称和她两情相悦,两人更有婚姻之诺,待向周王提亲之后,他便娶她归穆。
话虽如此,不知为何,这几日春试探于王姬,看她的反应,却总觉内里另有隐情。
只是王姬心思暗藏,春也问不出多余之事,虽心中疑虑,怕引她不满,也不敢再多加逼问。
但那位穆侯,却给春留下了不大好的印象。
并非春瞧不起穆国,也非穆侯本人配不上王姬,而是春在王姬的身上,实在看不出有任何两情相悦的迹象。
春也曾年轻过,知道倘若真如庚敖所言,王姬与他彼此相悦,诺守结,那么明日分别在即,王姬绝不会是今晚这般,连半句都不曾提他,甚至每当春有意将话题引向穆侯之时,她还会将话题错开。
王姬虽不否认所谓的婚约许诺,但倘若她无心于此,又怎能让春放心的下?
春慢慢地停下手中正在折叠的一件衣裳,对烛出神之时,忽听叩门声起,开门,见是穆宫女御女梁。
女梁笑道:&1dquo;王姬明早上路,因路途迢迢,车马劳顿,我奉君上之命,虽已竭尽全力预备下明日随她上路的一应供奉,方才刚送到传舍,只是安排的匆忙,难免有所疏忽,故深夜前来打扰,请女御随我同去检视一番,查漏补缺,免得上路若有短缺,委屈了王姬。”
春略一迟疑,想到王姬娇弱,预备的周到些总是没错,便含笑应许,随女梁一道去往大堂。
第39章
阿玄卧床,愈睡不着觉了,闭目之时,忽想到明日一早春若进来,简片被她瞧见不好,便又爬起来撩帐下地,复点了灯,正要凑到烛火上烧了,门再次被人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