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了杀心,从我当年离开时便不大高兴,天长日久,难免有些怨怼。不过真见到我这?个人,他心思也变了。所谓见面三分情,不见时自然觉得恼恨,可见面了,他想法也不同了。”
“他这?个人十分执着?,为了我花了许多?心思,如果觉得有一点点机会,总会想弥补一下自己。”
哪怕和?姜藻情意?切切,谢冰柔眼中也不觉透出如雪冷静。
姜三郎再如何情热,她也从未对姜三郎生出动摇。
谢冰柔从京城里那些腥风血雨里走出来,一直靠的也是如冰雪一般冷静。
这?时候姜藻正?在?烧衣裳,他将那件衣用剪子剪成了一片片,然后再投去了火堆里。
火舌这?样舔过,将布料一片片烧化。
火光落在?了姜藻的面上,他容色是温和?的,却不知怎的,竟似浮起了几许森森邪意?。
他刚刚换了衣,然后才去现场。那件衣裳是杀姜姚时候穿的,如今自也不必留。他清理了姜姚手掌,不过也许还是有些不彻底地方,需得他小心翼翼,如此行事。
冰柔一向聪慧,他自是需小心行事。
他面容削瘦,头上几根白发倒是显出来。
姜藻半点没将这?桩案子放在?心上,面上倒是浮起了几分喜意?。
杀人也不是什么值得欢喜的,可冰柔如今态度转柔,也使得姜藻生出了几分欢喜。
这?样也好,顺利成章,这?水磨功夫一番使唤,必然得偿所愿。
否则,他也是不愿意?对谢冰柔狠下心肠的。
等到了次日,姜姚之死报了官,官府入宅查案,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取了谢冰柔所书的验尸格目。
姜家倒渐渐有了传言,说谢冰柔恐是不吉,入宅后便生出了凶事。恐怕是因为谢冰柔常年摸死人骨头,所以身上有些晦气。
否则她又?为何不容于谢氏,偏生到了川中这?荒芜之地?
这?些流言蜚语于谢冰柔而言也不算什么,听听就算了。若要细细追究,一多?半跟姜家那位四娘子姜萱有关?系。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如此又?过了几日,便传来卫侯入川,要来巴东郡的事。
消息传到姜家三房,一向不理后宅的姜三老爷也特意?将姜萱唤过来,冷脸训斥一番:“去向谢娘子认罪,跪在?她院子门?口,若谢娘子不原谅,你也不必起来。”
姜家后宅之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姜萱在?谢冰柔入府时为难,又?在?姜姚死的时候刁难,后又?说谢冰柔出身不吉利,惹了灾祸入门?。
之前?姜元鲁这?个三老爷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管。
如今却是今时不同往日。
姜萱脸颊刷的一下发白,身躯亦不由?得轻轻发抖,一时咬着?不说话,也是面子下不去。
还是蒋姨娘看这?么僵着?,现身打圆场。
“阿萱,我的儿,你素来伶俐,如今如何不懂事?你父亲这?样子,也是心疼你,为你周全此事。”
“如今卫侯权倾天下,偏生惦记这?位谢娘子。哪怕是受那退婚之辱,也轻轻饶了她去,并没有十分计较。这?次入川巡视,竟向官府点名,要见这?位谢娘子。我还听说她那位谢家大兄虽犯重罪,如今也不过是拘起来,听说卫侯也是要保一保。”
“如今卫侯还差两三日才来,可本地的官宦乡绅早将咱们姜家门?槛给踏破了,谁不知晓是冲着?奉承谢娘子来的。这?么个人,你又?得罪了她,你父亲不过是让你有个台阶下,护你周全。”
姜萱心中自是万分的不甘,她原本是知情识趣之人,原本也不过是奉姜藻之令为难谢冰柔。
可戏是假的,情却是真的。谢娘子从来便在?姜家压别人一头,使得姜萱十分恼恨。
若连谢令华都?能保下来,这?谢娘子岂不是要飞上高枝?
如今谢冰柔在?姜家炙手可热,早没有人提谢冰柔不吉利的话头。在?卫侯炙手可热的声?势跟前?,那些虚无缥缈的玄学也不值得一提。
姜萱审时度势,终究也是应了一声?是。
她心中也憋屈,只是纵然千万个不愿意?,也是无可奈何。
这?日雪晴,姜家梅园里的红梅开得十分灿烂。
姜藻到时候,可巧看见谢冰柔正?在?赏梅。
那微白手指触及了梅枝,似也沾染了梅香,使得谢冰柔袖里那串红珊瑚珠串露出来。
那是姜藻送给谢冰柔的东西,如今谢冰柔也正?戴在?了手腕上。
姜藻蓦然心头一热,加快向前?了几步。
瞧着?这?么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姜藻却心如刀绞。
于他而言,谢冰柔本来就遥不可及,仿佛只有谢冰柔落入了泥水里时,他方才能有几分机会。
可如今卫玄却是来了。
他嗓音也是情切:“冰柔,卫侯也要来川中了,我只担心你。”
谢冰柔侧过脸,仿佛也有些惊讶,然后柔声?说道:“三郎放心,卫侯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虽大张旗鼓看似是为了寻我,可是他本就有自己主意?,定然是有自己主意?。我看是担心川中有什么乱事,所以特意?亲自前?来。”
姜藻冷冷说道:“这?川中能有什么乱事?”
不过他抬起头来,看着?谢冰柔时,面上的冷峭之意?也散了,多?了几分柔情,他极笃定的说道:“冰柔,你自不想嫁给他的,对不对?”
谢冰柔嫣然一笑:“我自然不想,不过卫侯也未必惦念我。”
姜藻一怔,他嗓音却也是愈发的温和?:“是了,你若愿意?,当初也不会逃出京城。卫侯虽权势滔天,可你若不喜欢,谁也能勉强。你也不是那些个庸俗女子,眼里只有权势富贵,喜不喜欢全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