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来凤鸣带着父亲,举家搬到了上海,不知从哪拿出来一大笔钱办厂。
赚翻了,又被合伙人骗,赔得血本无归。
嫁过人,又因为她是资本家而离了婚,为了自保,又嫁了个五十多岁的师长,她把他送走了。
等世道平稳了,她又回到蒋家里。
因为懂塑料技术,她当了厂长。
五十年,就这样在动荡不安中度过去。
她如愿从腐朽的深宅中走出去,见识了广阔的世界。
她的后半生再也不用因为没钱而惶恐。
她在全厂大会上,精神抖擞地讲话时,谁说这不是一种出人头地?
可是,她也一路,被父亲背叛,被合伙人背叛,被亲手带出来的徒弟背叛。
她一直在找来潮。
与其说找这个人。
还不如说,找一种执念。
她想证明,她自私自利,阴险恶毒。
但这辈子,不是没谁真心诚意的爱过她,她也不是从未真心诚意的爱过谁。
有那么一个人的。
9
她爱上他的那一刻,谁都想不到。
是他被关在柴房里,浑身鲜血淋漓,看向她的眼睛,仍然很温柔,那种悲伤的温柔。
她慢慢走过去,因为恐惧而浑身发抖。
“阿弟。”她第一次这么叫他,道:“姊姊给你拿了药来。”
她自幼学了中医,家里人的病,都是她来看的。
他缓慢地点一点头,被她扶起来吃药。
可是吃下那药之前,他突然说:“阿姐覅哭,是我欠你。”
他又说:“以后的路,阿姐要自己走,走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药碗落在地上,白瓷碎响,被月光照亮。
她心中有多少激烈的恨。
也终于在这一刻,有了一个缺口,她给他一个耳光,说:“你不欠我的,你这辈子,又不是为了欠债活着的!”
“你走!走得远远的,你去出人头地!去过自己的日子!”
他踉跄着走了,她对他的背影,又说:“我等着你回来……娶我。”
她不知道他听见了没。
可是五十年的岁月,他只回来过一次。
却没有找过她。
10
来凤鸣后来,是一个富裕悠闲的老太太。
她经常穿着旗袍,去西餐厅,吃一客冰激凌,或者一份红丝绒蛋糕,看着日头一点点地沉落,就起身回去。
偶尔,也给小年轻讲自己的爱情故事。
“我们每周去一次西餐厅,看一场电影。”
“就在老宅里,他给我买了洋装,我们放着音乐,在屋里跳舞。”
“还有每天早晨呢,他去练武,回来都会带一株花扔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