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光斜落,洒在焦城外二十里的破败驿站里。
驿站年久失修的正门此刻紧闭,驿站里原本的司吏驿丞和六七个驿卒凌晨时早已经被前哨的锦衣卫处理干净,此刻大堂里全是曾经北镇抚司的精锐。
“督主,咱们的前哨已经撤去西州,挟持了西州王及其心腹,那里可容我们暂避。”
“梁州的怀安王倒戈向大公子,如今反口不愿意归顺我们,督主,我们可要挟圣旨北进,夺取梁州震慑诸王?”
“督主,广海那边…”
盘蟒斓衫的青年坐在桌前冷冷地喝酒,他径自提起酒壶倒进小小的白瓷酒盅里,带着厚厚茧子的大拇指与食指捏着拿起,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吞下,再继续倒,一口一盅,周而复始,半响不做一声。
“督——”
“摄政王。”他终于开口打断部下的话,冷冷抬眼看过去:“死了吗?”
几人对视,面露尴尬讷讷,一人硬着头皮道:“当场胸口中箭,按理怎么都活不成了,但谁料得了什么奇药,竟止住了血,救回来了,如今听说…已经醒、醒…”
“——”
燕煜颧骨抽跳,猛地将酒壶掀飞,不等他发怒,几乎是刹那,凄厉的惨叫声在门外暴起。
“谁!!”
大堂里所有人猝然惊起,两个千户拔。出腰侧绣春刀就冲出去,大门被撞开又闭紧:“放肆!哪个敢找——啊!”
“扑哧!
扑哧!”
利器割开皮。肉,鲜血喷溅的声音,让大堂里所有人彻底变了脸色。
大门被撞开,腥风伴随着膨大的霞光刺进堂内,映出一道纤细的身影。
她半边身上都是血,右手垂握一把剑,剑尖朝下,鲜血沿着剑身滴滴答答淌坠,随着她的步子,在地上淌出猩浓的一道。
她没有抬头,乌黑的碎发垂在她鬓角,血珠溅在她羊脂一样雪白柔软的肌肤,像美得不该容于世上的怪物。
大堂里众人的呼吸刹时止住,眼中不可自抑爬出恐惧和惊艳贪婪的欲望。
燕煜看见珠珠的那一刻,就知道大势已去。
他脸色阴沉,把酒盅掷到少女足前,森然冷喝:“杀!”
酒盅破碎声惊起所有人的神志,众人眼中浮现出惊疑和恐惧,拿着武器犹豫不前。
少女垂着剑,衣裙迈进门槛。
燕煜猛地拔。出手边的弯刀,一刀将身旁的千户拦腰横斩,半边尸身飞起,血水迸溅。
所有人顿时寒毛倒竖,再不敢犹豫,齐齐举刀疯了般地向少女砍去。
“杀——”
“杀!!”
鲜血在面前迸溅,血肉与残肢斜着飞起,溅在了桌椅楼梯能想象的任何一个角落。
惨叫声从凄厉到哀求,再到彻底湮灭一切声音。
燕煜坐在桌边,看着提剑向自己走来的少女,突然嗤笑一声,竟说不出意味:“我从前只觉得你骨子里太安分讲规矩,做事免不了心慈手软,枉费你们北荒妖王世代滔天的
凶名,现在看来,你总算有了些出息。”
“你要早有这狠心,就该早杀了衡道子,再或那日我射箭,你就不该插手,该让我杀了他!”燕煜声音严厉下来:“衡道子死,仙族道统崩塌,让那日月乾坤颠倒,此后神州由我们妖魔称王!”
珠珠提着剑,冷眼看着燕煜目射异火野心勃勃的模样,心里已十分不耐,直接打断他:“燕煜,我们妖是妖,你们魔是魔,你不用跟我在这里混淆视听。”
燕煜脸色一僵。
“我们可不是一路人。”少女以一种冷淡的嘲弄语气:“衡道子死了,你就认为你能打败九重中廷、能占领中朝三千府州?”
“当然!”燕煜盯着她,他的眼底终于刨露出彻底强势澎湃的野望,森然道:“五百年前盛央境坍塌,已然标志着九重中廷失去帝柄,人间有一句俗语,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如今正是该改天换日、颠倒乾坤的时候。”
珠珠看着他,懒洋洋说:“好啊,你既然这么有本事,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燕煜紧紧皱眉,像是强自忍耐一下,才说:“苏珍珠,梵玉卿是三生天的圣主,他是避世的无情佛,他才与你永远不是一路人,我一早就知道,你和他绝对不会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