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相处,珠珠越觉得符玉实在是个很有意思的玉。
世上的人性情各异,但有本事的人大多傲慢,傲慢就容易猖狂外露(比如她自己);而有些人就相反,越傲慢越压抑,越压抑越变态,比如魔帝燕煜那种,迟早要变成神经病。
但符玉既不猖狂,也不深沉,它的性情温和平定,甚至可以说是珠珠见过最从容平静的人。
当年的梵玉卿也淡泊,但梵玉卿的淡泊里也不乏傲慢,他的清冷就是最大的矜傲与淡漠,像一朵活生生的高岭之花。
珠珠和裴玉卿谈恋爱的时候,总有种舔鸟舔到大美人的受宠若惊,心里还怪有顾忌的,有些胡说八道的话都不好意思说,怕亵渎了人家,给人家真惹生气了。
但符玉不一样,它真的很淡定,很亲和,不高傲也不讲究什么体面矜高,脾气好到像没有——至少在她面前像没有。
所以珠珠什么话都能和它说,什么事情也愿意和它讲,不需要顾及,也不用想东想西,它理解她的想法,对她的一切都很宽容,甚至能和她一起吐槽一起调侃。
不像别人看她总仿佛带着侵。略性,让她再怎么喜欢也本。能有防备,只有和符玉在一起,她永远感到的是如沐春风的轻松。
珠珠越观察它,越发现了以前很多没注意到的事,突然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珠珠回到北荒,经常去
清理忘川的秽浊之气。
外面仙魔大战打得火热,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添了多少怨魂亡魂,聚集在一起形成秽浊;站在北荒外能望见远方飘在天空的浮灰一样的东西,一日浓郁过一日。
忘川作为曾经镇压天下秽浊的总封印,受此影响,也逐渐波涛躁动起来。
好在苍梧树日渐苏醒,树脉与绿荫织成一片巨大的结界,重新压过封印,在忘川河堤铺过满满一层,任由忘川怎么咆哮尖叫,再不甘心也无法冲过树脉温和浩大的屏障。
珠珠试着跑到忘川里吸收秽浊之气。
大概是因为挖掉情根后在忘川里涅槃、是忘川的水填补了她体内空缺出的命脉,她意外发现她开始能吸收秽浊为己用——原来她作为苏家血脉,身体里自带凤火的对秽浊有克制作用,这也是苏家为何盘踞北荒这十百万年也无人能动摇君主地位的原因。
但她这一通骚操作,居然机缘巧合与忘川真正融合,不仅能克制秽浊、还能吸收秽浊了。
发现这件事,珠珠顿时痛彻心扉——她为什么不早大彻大悟?!
当年她爹刚死她就应该跳忘川里去泡着,这样都不用和衡道子成什么破婚了,直接从源头解决问题;不,不对,还可以更早,她刚出生就应该让她娘给她扔水里,这样她也不用撞见傻叉燕煜了,这样她怎么可能次次感情受挫,怎么可能失恋三次?!
——可恶!果然恋爱脑就早该
被塞进水里洗脑子!
珠珠每次进忘川里,都能吞噬大量的秽浊之气,它们化作庞大的力量,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冲得她脑仁嗡嗡作响。
珠珠第一次爬上岸时,差点当场变成个妖怪。
还是符玉在她妖力爆。炸前把她重新压回水里,教她吞吐日月精华,净化秽浊。
珠珠第一次自己不会。
她那时妖力膨胀得快炸开,眼睛被秽浊冲得全是红的,神志昏聩,只想杀人,想大口吞吃滚热的血。
她像只可怕的小怪兽手脚并用往岸上爬,符玉和她说话,她根本不进耳朵,只一股脑往上爬,血红的大眼睛亮死死盯着它,像要把它生吞活剥了。
符玉很无奈。
最后只好把发凶的少女又按回水里,它亲自纾递了些月华给她。
它伸出仿类人形的手臂,刚伸到她唇边,就被少女凶狠贪婪地咬住,淡碎金色的、若雾若烟的修长手掌被少女牙齿一口叼住,像饥饿的野兽吞食羔羊那样咬住撕扯去,大口大口在口齿中咀嚼,又迫不及待吞进肚腹里。
符玉脸上没有任何痛苦,好像被咬掉的不是它的躯体一样,沉静温和得一如往常,只是愈发无奈。
断掉的手腕很快化出新的手掌,还是似雾非雾的飘渺形态,摸了摸少女的头。
“别咬。”它的声音轻柔安抚:“不要咬,含着。”
它轻轻启开她嘴唇,这次主动将手指伸进来,却抵着她的牙关不许她牙齿再咬下来。
异物
在口中不许咬,少女不自觉闭上嘴巴,无意识含住口腔里的东西用牙磨。
温凉的、丰盈的东西从口腔中含着指尖传递过来,像兜头洒来的凉水,冲过她填满沸腾燥。热怪叫的脑袋。
珠珠隐约听见它说:“感受这股气,把你的力量纾。解出来,与我交换。”
它一点点慢慢细致地教她。
珠珠迷迷糊糊磕磕绊绊地学做。
这就是她印象中的全部。
等她再醒过来,她体内可怖咆哮的浊秽已经像被疏通的河道释放出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凉澄的气,敷在灵台和道府,十分舒服。
珠珠睁开眼,发现她已经被从水里拔。出来,全身被洗干净换了新睡衣,躺在一团柔软的被褥间。
她扭过头,看见符玉在窗台上,半立起来微微倚着装金花的盆。
“亮瞎眼”的花叶蓬松硕。大,平日总有点得瑟地悠闲摇晃,此刻却变了,花叶团在一起,团成看着就软绵绵一团,像伺候亲爹一样殷勤想给红玉当靠枕。
玉璧也并不理会它,慢慢吞吸着月华,珠珠看着它,仿佛看见一个阖眼静静休憩的神明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