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才道:“你说的虽有道理,可我心里还是觉得对不住皇帝。我叫底下人查了查,和那个爬床贱婢一同入我宫中的还有几人,你说她们该如何处置?”
“但凭娘娘处置。”
“就是一时没有主意,才问你呢。”皇后又恢复了之前亲近倚重的模样,推心置腹道:“你是我宫中学问最好的,读书多、见识就广,且给我出个主意。”
“娘娘垂询,臣就大胆进言,不妥之处,还望娘娘海涵。”朱晴垫吧一句谦辞,才说;“宫中选人自有制度,同一批进来的,不一定都是同样的人,牵连全体,倒叫人议论娘娘不体恤。更何况,如今她们正是惊惶的时候,娘娘若能施恩,立刻就能收拢人心。”
皇后不豫,若是这几个宫人如朱晴所说是按制选出来的,这自然是上上之策。可偏偏不是啊!皇后追问,“我还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任她们留在宫里我膈应,遣返慎行司又觉得不忍,你说……”
听皇后这口风,是想把另外几人都送回慎行司,以免引起皇帝的注意啊!
朱晴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稳得住,眉头一皱,仿佛不明白皇后为何不走最好的一条路。
“一切自然以娘娘的心意为主,若是如此,那就遣出宫吧。”
“出宫?”
“是啊,咱们汉家,自有制度,太祖爷在时,世间千百事,全在老人家心中,宫女放归,不也有制度?咱们放出一批宫人,只说不忍宫人平白蹉跎年华,再赐锦缎布帛,前朝后宫只会称赞娘娘贤德,皇帝也高看您一眼呢。”
皇后心动,还是拿不定主意,刘婆婆说了,这些人最好自然而然死了,不然哪一天有人在皇帝耳边嚼舌根,她们拉出来就是现成的证人。可放出宫,一辈子见不着皇帝,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了。
朱晴加大火力,“这也是积福积德,人命是最大的功德。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道家有言,人命胜千金。娘娘积福积德,小爷也能早日投胎到娘娘腹中啊!”
这一句切中要害,皇后求子都求魔怔了,听闻有利于子嗣,心中天平立刻偏了,四条活生生人命抵不过一个缥缈无踪的孩子。
“你说的是,那就放她们出宫吧。赐绢十匹给她们,就说是为皇嗣祈福。”皇后下定决心,立刻吩咐:“一事不烦二主,晴儿,你去办吧。”
朱晴起身,肃然应下:“是!”
兵贵神速,趁着刘婆婆还没有反应过来,朱晴立刻写了文书,请皇后过目用印。退出殿门,一边吩咐人去搬赏赐的绢布,一边拿着皇后手令去关押剩下五人的地方。
这五人被关在最深处一间小房子里。原本几人一人一间小房子,住得还算舒心。可昨天晚上,突然被人从床上揪起来,鬓发散乱得丢在这间屋子里。每个人都吓坏了,那些宫闱秘闻在脑子里不停盘旋,生怕从门口进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內侍,拖着她们直接去化人厂。此时,人人都在后悔,就不该攀坤宁宫的高枝,荣华富贵哪儿有性命重要啊。
朱晴给看守內侍看过手令,推开房门,那五个人应声抖动,如同马上要被宰的鹌鹑,害怕却无措。
“昨夜,心怀叵测之宫女倩儿冒犯皇帝,尔等本该同罪论处,娘娘宽容,允你们还家,且有赏赐。尔等还不谢恩?”朱晴一句话半文不白,还在惊恐中的五人压根儿没听懂。“尔等还不谢恩?”
重复了两遍,五人终于哆哆嗦嗦下跪谢恩,虽然她们也不知道谢的什么恩。
朱晴又道:“娘娘恩德,你们还不赶紧领受,回房间去,你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收拾好仪容和行李,马上有人送你们从出宫。”
把几人送回各自房间,朱晴给看守的內侍,一人塞了个小银珠,“娘娘宽仁,且容她们还家去吧。”
先前还有些小心思的內侍,立刻没口子称赞起来,“就是,就是,娘娘宽仁,娘娘宽仁。”
五人穿戴好,不至于让人看笑话,身上却只有一个小巧的包袱。宫中一切皆为定制,发给你用,却不是你的,你要走了,东西留下。剩下的“体己”“细软”,少的一个包袱就能装完。
內侍例行检查的时候,看到明显值钱的饰品,本想趁势摸走,又看看立在一旁的朱晴,终究放弃了。唉,这是皇后吩咐,看在朱女史的面子上,打好关系、细水长流、细水长流!
五个人几乎是浑浑噩噩被打发出宫,朱晴拿着坤宁宫的令牌,也不能把人送到宫门口。待到不得不停步的地方,絮儿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你救了我们?”
“没有,快回去吧。日后长个心眼儿,宫里赐下的东西,咬死了是给你添妆的,体己不要随便交出去,多顾着自己。”朱晴小声叮嘱,她能说的,只有这些。
往日最天真烂漫的絮儿,此时沉默得紧,只是点头,抱紧自己的小包袱,捧着无妄之灾而来的两匹绢,日后还要憋屈得以此为令箭……慢慢消失在红墙之中。
我杀皇后与国舅20
和想象中不一样,你做了一件大事,效果并非立竿见影;你做了一件好事,只是自以为,被救者懵懵懂懂,加害者心有警惕。
刘婆婆得知她一手挑选的固宠宫女没有派上用场,甚至连后续处置都绕开她,心中很是不悦。与那几个低贱的宫人无关,是皇后居然不听她的谏言,让她颇感危机。
自己多难啊,天命之年重新谋划,把自己的家人送到张家为质,这样辛苦,难道只是为了做一个后宫管事吗?刘婆婆下定决心,要把皇后拉回自己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