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洞房花烛
迎亲花轿,寒户四人,大户八人,齐家用的,自然是八抬大轿。自从家道中落,明玉就不曾想过自己成亲时能坐上这样好的轿子。
外头的礼乐声稍微低了些,众人的欢笑道贺声几乎压过。明玉的手心微微渗出细汗,她要跟随一世的人就要过来了,即便智力真的受损,那也是她的夫君,无论如何,她会尽力做好妻子的本份。
只是外头久不闻声,等了许久,那贺喜声已渐渐变成议论,明玉侧耳去听,太过嘈杂,什么也听不清。又等了好一会,才听见那喜娘在轿旁愁声“这可如何是好,新郎不愿出来拜堂,这新娘是请还是不请”。
明玉暗叹一气,说是不谙世事,看来不假,也只好耐着性子等。
过了片刻,出轿小娘过来扯新娘子衣角,待她扯了三下,喜娘朗声“请出轿”,明玉这才松了气,伸手给喜娘,随她慢步迈入齐家大门。
过了火盆,进到厅堂,明玉手上接过红绸,瞧不见喜帕外头的景象。
那司仪高声“一拜天地,一团和气”。
明玉稳稳拜下,旁边又闹腾起来,听着声响便是新郎被人强押叩拜。
“二拜高堂,金玉满堂。”
等到那一声夫妻对拜沉下尾声,明玉已拜,那头又是一阵轻而急的声响“嵩元快些拜啊”。
那嵩元,不就是齐琛的字么。明玉从盖头缨络看去,只看见一对黑色鞋面。
齐老太面色沉沉,这孙
儿她疼的紧,眼见着从个聪慧过人的好孙儿变成如今不懂事的模样,心头如有针扎痛的很呐。齐家三老爷齐承山和三夫人孟氏相觑一眼,甚是无奈。厅堂上的宾客虽然腹中有话,但碍于齐家面子,也都忍着未议论,一时满堂悄然。
最后一拜到底还是被人强押着拜了,孟氏哪里敢让儿子去陪宾客喝酒什么的,生怕他使性子。待婶娘领了新娘子去洞房,早早让儿子给族里的长辈和几位大人敬了酒,就让他回新房。
明玉已端坐在喜榻上,仍旧是听着盖头世界的声响,全是女人的声音,分不清谁是谁,不过能入这新房的,不是齐家的亲友,就是贵妇人吧,哪个都是非富即贵。
一会齐琛进了屋里,伯母婶婶还有堂嫂热闹着气氛,倒也没冷场。
那喜秤从喜帕缨络那伸入,明玉微屏了气,一会那喜秤竟然又离开了。简直是……哭笑不得。
几位伯娘婶婶好一番劝说,那喜帕才终于被挑开。
一人笑道,“新娘子快些抬头,让我们瞧瞧喜气的模样。”
明玉缓缓抬头,由那大红衣袍而上,视线刚好对及齐琛。看见夫君,第一个念头便是,这男子长的果真是好看。单是看模样,瞧不出已是个呆子。倒有些说不出的淡漠,眉宇紧皱,眼里有一抹惊艳掠过,可瞬间又变成了无奈。
负责热闹气氛的几位嫂子将他摁压强坐床上,正要闹闹洞房,喝交杯酒
牵红线,谁想齐琛直接倒身,竟似睡下了。几人看了看,将辈分大的伯娘推了出来,她只好说道:“嵩元啊,可是困了?再忍忍罢,快些起来完礼。”
那头不应声,实在无法,又不好责骂,只好将这烂摊子交给新娘子,叮嘱仆妇伺候好。
明玉早就做好了被冷落的打算,难不成她还指望个呆子以夫君之礼好好待她?坐了一会,瞧着外头窗子那隐约映照的下人身影,许是都等着他们这有动静呢。她偏身看着自己的夫君,侧面看去,面部线条并非棱角分明,略显柔和,紧闭的眼眸从眼角那看去,微见狭长。鼻梁高挺,唇的薄厚适中。忍不住轻声,“夫君,妾身为您宽衣吧。”
手指刚触及他脖下,想要解外罩的红色宽袍,便见他猛地睁眼,坐起身来,并不看她,字字道,“拜堂不是我心甘情愿,也没喝交杯酒,我更不会碰你。所以你依旧是清白之身,日后还可以嫁个好人家?”
明玉微蹙眉头,这话听前半段她还以为是齐琛执拗的认为他和她并非夫妻,可听后半段,却似在担心她的清白?她淡淡笑道,“既入了齐家门,也行了六礼,明玉便是您的妻子了,不会再嫁别人,也嫁不得别人。”
“嫁不得别人……”齐琛墨色长眉拧断的更深。
只怪他未能逃出这齐家,否则也不至于会累了她一生。虽然明玉艳绝非常,可于齐琛而言,却有
十足的负罪感。只因这齐琛早已死,壳是他的,芯却已非本尊。